杜墨然從報紙後麵探出頭來,看著女兒心疼地數落:“小夢,你看你,一點精神也沒有。寫什麼小說?明年就高三了,那一整年就別再寫小說,好好準備考大學,等考上大學再寫也不遲。”

杜小夢咕噥著:“可是,我現在有靈感嘛,不寫下來,靈感就沒了,寫不出來了。”

“什麼靈感?別給我談什麼文學?談什麼藝術?我還沒有你懂嗎?你看你寫的這些什麼情情愛愛的小說,說好聽是通俗,說難聽是膚淺。你不要重量不重質,你可以去考中文係,好好在這方麵下點工夫,把基礎打紮實點,別光憑一點點天賦就自認為才高八鬥,無法無天,文學殿堂裏還有很多東西你需要再學習。文章千古事,等你學好了,再來寫,才有可能寫出千古流芳的好作品。”杜墨然義正言辭地嗬斥。

“可我就是想寫情情愛愛,什麼時代的裏程碑似的作品我寫不出來,也不想寫,我就是這麼膚淺,隻要有讀者願意跟著我膚淺,隻要我的作品能讓他們膚淺的哭,讓他們膚淺的笑,我就樂意。我很平凡,我不想要千古流芳,我隻想瀟灑走一回。”杜小夢有時侯很任性,特別是在爸爸麵前,特愛唱反調。或許是她心裏始終有一個陰影,當初如果不是爸爸一味追求純粹高雅的繪畫藝術,媽媽不會走。

她喘著氣氣衝衝地又加了一句:“我就是願意寫這種會賺錢的膚淺小說,而不要餓著肚子去假清高。”

砰!杜墨然重重地將牛奶杯置在桌上,人跟著站立起來,抖抖索索地將手指向杜小夢:“你,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是我假清高!”

杜小夢看到爸爸真的動怒了,猛察覺自己有點過份,立即低下頭不言語。阮香芹笑著打圓場“哎呀,墨然,跟小孩子較勁什麼?小孩子都是有口無心的,想到哪說到哪,能有什麼意思?坐,坐,”她上前把杜墨然按回椅子上去:“你快吃吧,不是和天煦約好了等下去畫廊的嗎?快吃吧。”

阮香芹又回頭安慰杜小夢:“你也快吃吧,要不上學要遲到了。你爸爸跟你說那些話,是關心你,為了你好,知道不?你還這麼年輕,學習是第一重要的,知道嗎?”

“知道了。”杜小夢悶悶地點頭。她雖然個性活潑調皮,但多數時侯卻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杜墨然聽到女兒這麼說,也歎了口氣,和解似地吩咐一旁呆呆的不知如何插話的林果子:“果子,你吃完開車送小夢去學校吧,看她今天這種精神,就不要騎腳踏車了,我等會兒打計程車就行。”

“哎,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林果子歡欣雀躍地答應。隻要有和小夢親近的機會,就是讓他下地獄都行。

可是小夢站了起來:“不用了,我還是騎腳踏車吧。”

她走了出去,春節剛過,正月未完,北京的氣侯真是凍到骨子裏去了。小夢戴上帽子,係好圍巾,她聽到背後她爸爸無可奈何的聲音:“這孩子,果子,還不跟去。”

杜小夢騎著腳踏車,確實感到精神不濟,頭好痛好痛,好沉好沉。除了好幾日的通宵熬夜,她應該有些著涼了,趴在電腦桌上就睡過去,沒有蓋被子,一定會感冒的。不知為何,今天的心情也有點鬱悶,好久不曾與爸爸爭執過了,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吃錯了什麼藥,在擰什麼。

難得的冬日暖陽正麵閃耀著,閃成了一片白色光芒,她甚至看不清眼前的路。路向何方,去向何處,身體的虛弱與疲憊讓她有一瞬間的不真實感,好象身體是虛的,飄在路麵的。機械的騎著騎著,踩著踩著,忽然踩進了一片黑暗,刹那間耀眼的陽光消失了,她的心墜入一片恐慌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