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穩穩扶上桌麵扶穩,吳繼風音色低緩卻異常堅定,“無論如何,我總要護住大哥大嫂和孩子的安全,畢竟他們已經苦了這麼多年。”
無言大師無奈歎一口氣,道:“他們也是苦命人。”可是仍不甘心,轉頭直直看向吳繼風,質問道:“可你養了丫頭這麼多年,難道真的認為丫頭會害了她們?”
吳繼風想起了九烈黎那凶殘那無比的血色瞳眸,閉上眼睛的瞬間就看見那黑影站在了他的身後,同樣的高大身軀,同樣周身被滿滿的戾氣圍繞。
風吟不會,可他們卻一定會。
吳繼風的恨一下子就從心底湧了出來,猛然睜開了眼睛,一雙漆黑的眸子裏寒意深透,雙拳緊握牙根咬緊,臉上青筋暴起,凶狠非常。
“她不會。可別人會,讓她繼續留在府裏,我終歸是不能安心。”
無言大師看著他的樣子驚訝地張開了嘴巴,隨即眉頭深深鎖了起來。
看他的樣子,事情必不是自己表麵看到的這麼簡單。
隻是他的樣子已不是常態,隻怕事關非常,所以他連自己都沒有透露。隻是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他戒備成這個樣子?
無言大師又去看風吟,那躺在床上的小小身子卻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隻是在這越沉越暗的光亮中比以往更加單薄,更加令人心疼。
無言大師實在看不出什麼,隻得不再言語,隻能閉上眼睛掩住了滿目悲憫之情。
半晌,無言大師平複了心緒,歎道:“罷了,罷了,本就是孽緣,又何必再強留。”
吳繼風聽得這聲音回了神,頭略略一低,再抬起來時瞬間便收了酸澀,強打起一絲笑,轉頭對無言大師道,“他是真心,又巧在這時提了出來,想來也是命裏的緣分,何不順水推舟呢。”
無言大師點點頭,無奈笑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自然會好好幫你。”可似乎終究是有些不放心,頓了頓又道,“隻是盼著佛祖保佑,能一切安安穩穩的就好了。”
“是,”吳繼風似是累了般懶懶沉下了肩膀,脊背向後微微靠在了椅背上,仰頭閉上眼睛,道,“若是能一切安安穩穩的就好了。”
無言大師又去看吳繼風,想看看他的表情,更想從他的臉上再看出些什麼,畢竟關於今天的事情,關於風吟,自己總是還有太多疑問。
隻是此時恰好夕陽西沉,昏黃色的落日餘光透過窗柩湧入房內,不偏不倚地全灑在了吳繼風身上,無言大師隻看到一大片黃澄澄的光亮中跳躍著顆顆亮亮的光點,吳繼風的臉就隱在了這光亮中,掩去了所有表情。
日光原本應該是暖的,隻是日到西沉已近黑夜,原本的通透中染了昏黃,再亮也是淒涼。
無言大師莫名地覺得繼風應該是累了,而且是身心俱疲。
誰都沒有再說話,時間卻在暮色西移中悄然溜走。
無言大師收回目光時,那昏黃已更昏,更暗,悄然向著自己靠近,快要覆上自己放於桌上的手指。
無言大師趕忙將手收了回來,極是害怕那光落到自己身上。這一刻,在這個屋裏,光是最駭人的武器,會照亮人最心底的暗霾。
無言大師緊緊閉上眼,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睜眼,壓下心中思緒,無言大師平靜麵容站起身來,向外走出一步,看一眼窗台上幽幽燃著的飄渺白煙,轉臉低頭對吳繼風道:“坐了這麼久,我看你身子都懶了,不如去我那裏烤烤火吧。”
吳繼風慵懶地睜開眼睛,轉眼看一眼窗外天色,複又轉回頭,眸光投向了風吟,低低道:“你先去吧,我再呆一會兒。”
無言大師點一點頭,也好。隻怕以後再沒有這種機會安靜相處,你與丫頭能多呆一會兒也好,日後痛心回首之時,總還能有些回憶安撫傷痛。
無言大師看一眼吳繼風,又順著他的目光看一眼風吟,轉身向屋外走去。
伸手取過窗台上的小巧香爐,無言大師打開屋門,輕緩邁出門去。
隻是在屋門打開的一刹那,一小股冷風從大師耳邊一衝而過,直直衝出了屋門。無言大師還沒反應過來,屋外的冷風便從開啟的門縫中一股腦撲到了大師身上,無言大師一個哆嗦抬起了頭,回身關上了木門,看一眼身後越來越暗沉的天色道:“這冬日,終究還是冷的。”
寺院外,一隻雪白色的大鳥咕叫一聲停在了那棵高大的榕花樹枝幹上,向著寺院環視一周,隨即轉開翅膀飛向空中,在離開樹枝的一刹那隱了身形,隻留一陣冷風顫了顫細弱的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