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了,何暮買了一輛小山地車。學校宿舍蓋在校園外邊,雖說很近,走路也得七八分鍾,何況她這麼懶。過了紅綠燈就到了,車停在路邊等綠燈,路邊站了一個交警。挺拔正立,就像在車上看到的孤峰,雖然帽子擋住了麵容,隻是一個身影,就在晨光裏熠熠生輝。綠燈亮了,打定主意,何暮奮力一蹬,在路過交警那一秒,扭頭一看。四目相對,心咯噔一跳,慌亂的逃離了。麵容冷靜淡然,眼睛大而深邃,皮膚被曬得發黑,隻一眼也沒看太清長相。但是很帥啊,有點像某個明星。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這一瞬間是不是愛,何暮紅著臉幻想了一下,心情瞬間好太多。美食和帥哥,讓人瞬間滿血複活的兩大神器。如果每天上班都遇到一次,想想以後的日子突然有了期待呢。如果沒了夢想,總該找點什麼東西,支撐著自己度過寥寥餘生。
工作並不順利,何暮不善言辭,脾氣溫和,學生們搗亂也不會發火。課堂效果並不好,老教師還過來提醒她要管嚴一點,不能太寬容。與其說寬容,不如說不在意,她已經磨練的幾乎沒有在意的事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講自己的課,看自己的書,和其他老師交流也不多。新來的年輕老師招呼著一起去逛街時,她婉言拒絕了。自己本身不愛逛街,再來就是沒有什麼錢。她已經好幾年沒去商場買衣服了,上大學時候,靠著媽媽負擔學費,自己賺生活費,也沒有存下來多少,並不喜歡看中一件衣服還要偷偷看價錢的感覺。今天唯一有點高興的事情是,剛進班學生一起“哇”,竊竊私語的說這個老師好漂亮。從小何暮都沒聽到過什麼誇獎,因為有美若天仙的劉甜在。她覺得好看,就是要像劉甜那樣程度的才行。學生還是太小了,沒見過多少市麵吧。嘿嘿。看著教學樓,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自己最屈辱的小學時光。
小學一年級,對自己最重要的事,就是被同桌欺負吧。說他同桌都玷汙了這個美好的詞。那個小王八蛋,一直欺負她。當時,何暮家裏發生了變故,爸爸和媽媽天天吵架,每個人都麵目猙獰,大喊大罵,她真的嚇壞了。活蹦亂跳的淘淘麵對這種氛圍,變得沉默寡言,膽小懦弱。正是這個時候,和這個男孩坐了同桌。混小子欺軟怕硬,一看她好欺負,就每天吃她東西,拿她鉛筆,讓她寫作業,甚至拿小刀劃她的胳膊。何暮也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那樣懦弱,會害怕和自己一樣高的混小子。每每想到這個,她就有又恨又氣,自己甚至被全班的同學當做笑柄,雖然最後混小子轉學了,但是到了五年級,還有賤男生對著她喊:“哎,你同桌某某又回來了,你怕不怕。”
恥辱。小學的記憶都很模糊了,隻有被欺負的記憶,曆曆在目,越想越生氣,氣那個男孩更氣那時候的自己,何暮心裏的火熊熊燃燒。她要回去,回到7歲。
下午的課已經上完,何暮趕緊收拾東西,來到小巷。她第一次來就是半晌,自己覺得這也是個規矩,不想再去在驗證,就每次都這個時間來。第三家,這個店主依然不說話,端上來一碗飯,何暮打算速戰速決,趕快吃到第七家。急忙打開蓋子,她愣住了,是鍋邊。鍋邊是外公的以前經常做的,小時候暑假去鄉下的外公外婆那裏玩,一口大黑鍋,她負責燒火,外公負責做飯。若是晚上不想喝粥了,外公就會做上一鍋熱氣騰騰的鍋邊。鍋裏倒上油,把打好的麵糊順著鍋邊倒下去,掛糊,倒得越薄越好,等一小會,麵炕的微焦,放上蔥薑蒜快速鏟下,香味瞬間彌漫整個屋子,續上熱水,聽著滋滋啦啦的聲音,感受著水和油的沸騰,最後倒入打撒雞蛋,一鍋黃金油香的鍋邊就做好了。那時候在物質比較貧乏的鄉下,何暮覺得這是最好吃的東西,比家裏的大魚大肉都好吃,喝一口溫暖了整個冬天。胃裏帶著這樣的溫暖,她緩緩閉上了眼。
真的回到了鄉下,平房,木床,出了屋子就是大院子,月季花開得正豔。沿著石子路走出去,外婆坐在小河邊剝花生,大果坐在外公自製的秋千上玩。“淘淘醒了,我們去郊遊吧。”外公過來了,他還是戴著那頂老也不摘下來的藍帽子,眼睛有些渾濁,但還閃著光芒,像個藍精靈一樣,瑉著嘴對自己笑。想起他去世前消瘦的模樣,話也不能說,動也不能動,隻有這雙靈動的眼睛,圓咕嚕嚕的轉著。現在,他卻用這樣帶著笑意的眼睛看著自己,何暮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