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的是秦深。他的胃在痙攣抽搐,又犯了。他看著台上的林欣瑩,隻覺得她忽遠忽近,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快撐不住了,隻覺肚子裏麵有一把鋒利的剪刀在來來回回地絞。秦深搖搖晃晃地往門外走,他跟喝醉了就一樣跌跌撞撞,舉步維艱,甚至在門口撞了一下。咣當的鐵門響被音樂聲淹沒。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不適,除了……
除了林欣瑩。“等你宛在水中央。”歌已經唱完了,餘音似乎還在屋子裏,像清晨的霧一樣久久盤旋,揮之不去。那個學服裝的男生鼓掌最為熱烈,一方麵是確實為她的聲音折服,另一方麵,他更加堅信自己的眼光。沒錯的,清新甜美,他一眼就覺得這是林欣瑩的本質,她的底色。此時他愈發有種惺惺相惜和讚賞之感。
世上焉有不愛千裏馬的伯樂?倒是劉正,他萌生了一個更為大膽的想法……
林欣瑩顧不得那麼多了,她向光頭請假要離開。
光頭麵露難色:“這麼多人都在,你走了,怎麼繼續下去?”
說得也是,這樣一走像話麼?她焦躁地在台上走來走去。剛才的甜美像風一般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失魂落魄。台下的他們隻當是她是為下一首歌做準備,歌未啟,情緒先行。見證過短短時間裏林欣瑩如脫胎換骨般的轉變,就算這會兒她歇斯底裏泣不成聲他們也已經有心理準備,可以做到波瀾不驚了。
“非走不可嗎?”低頭彈貝司的光頭突然抬頭問,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餘光裏。
“非走不可。”林欣瑩肯定地說。
“你去吧,下麵的我來想辦法。”
“謝謝。”林欣瑩擔憂的臉上浮出笑容,轉瞬即逝。下一秒鍾她一轉身,蹬蹬地跑下台,一路目不斜視直跑到門外去了。
“秦深!秦深!”林欣瑩將喧囂的樂器聲拋諸腦後,瘋狂地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這條近兩百米的小路上沒有路燈,荒草在這裏肆意往上躥,都沒膝了。林欣瑩平時來這兒的時候總要拿跟棍子,邊走邊敲,就全當發布通告:蛇啊蟲啊什麼的,請注意!有人經過,有人經過!請挪個地方,拜托動作快點!可這回,哪顧得了這些?
“秦深!你在哪兒?”林欣瑩聽到自己焦急的聲音落寞地響起,風一吹,就散開來。秦深到底怎麼了,千萬別出事啊,從沒見過他這樣……這才想起自己腦子進水短路了,應該打電話找他!
林欣瑩抖抖瑟瑟地掏出手機來摁,眼前浮現的是剛才秦深扭曲的臉。恨不得全部替他承受,雖然,自己也很怕疼。但是,如果可以,讓她疼好了。
附近就有諾基亞的鈴聲。林欣瑩借著手機的光亮看到秦深蹲在草叢裏,幾乎被淹沒。吐得那真叫一個昏天暗地,恨不得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方顯徹底。林欣瑩不斷給他拍背,擦拭嘴角。心疼得掉下淚來,就像自己小時候做手術,難過的媽媽。
“林欣瑩小朋友是吧?你媽媽說你是最勇敢的孩子,那你一定不怕疼,不會哭對不對?”穿白大褂的醫生說。她乖巧地點點頭。手術的時候很痛,林欣瑩咧開嘴,把自己的小手塞進去,簌簌地掉下淚來,卻忍住不發出聲音。被推回病房的時候,依稀聽到醫生跟媽媽說話的聲音:“很乖,沒哭。她把手塞到嘴巴裏麵了,都是牙齒印。”
迷迷糊糊中林欣瑩看到媽媽抬起自己的手看,紅紅的眼睛,滿是心疼。
拒絕去醫院,這個秦深!吐完之後完全沒有力氣,站起來都很勉強。林欣瑩想要扶著他回宿舍的努力純屬徒勞,兩個人都累得氣喘籲籲的,走了那麼久,居然才走了五十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