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梅冷(1 / 2)

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滿清政府腐敗衰落,四方人民起義,革命暴動,列強欺淩……戰火紛飛間血淚如雨,那個時候,鉛灰色的蒼穹格外的低,似乎伸手就能觸碰到一般,偶爾下的雪也格外的髒亂。而這個故事,便是掩藏在一場溫暖的冬雪裏結束,也是起始於一場寒冷的冬雪。

1910年冬,晉陵城大雪。風雨飄搖的年代,隔世難斷的烽火狼煙。晉陵地區在以蘇均彥為首的蘇家軍閥控製下,勉強可以得到短暫的平安,生產力得到些許發展,洋人的叫囂依舊,各種侵華戰爭後,北洋舊臣和清政府賣國求榮引起全國上下的討伐聲斥……。

冬雪,覆蓋了這座新式洋房的屋頂,屋簷邊角掛著一盞盞明亮的花燈,順著燈光影兒,依稀可以看見,那是一個有著兩個大噴泉和花圃的大別墅。林蔭道裏,隔三差五的距離都建著高高明晃晃的路燈,映著滿地厚雪,格外白亮,亮得刺眼。

黑色的膠質唱片在留聲機裏輕快地旋轉,就如同金色大喇叭裏傳出的悠揚聲樂般。流光溢彩的大廳裏,門扉緊閉,貼著西洋畫卷的壁爐上傳來源源不斷的熱氣,隻有兩個人,神色各異。

“不在府上?”身著白底藍花旗袍的婦人,肩上披著件狐裘坎肩,白茸茸的毛襯著她一張秀美端莊的小臉格外貴氣,長發綰成小髻用一根白玉梅花簪子束著,她立在梨花桌旁,一手撐著桌角,一手撫上桌上花瓶裏的幾枝白梅花。

“回小姐話,小的帶領著弟兄們在靜安苑搜了三遍,也沒見著三少爺的人影。”劉平堅定地說道,一身黃綠色的軍裝,腰間的皮套裏還別著一把輕便的手槍。

“這寒冬臘月的,他既然是出了靜安苑,”肖婉蓉眉眼極輕地一挑,折下一朵白梅,蓮步輕移,款款走到劉平身側,將指尖的白梅放到他的茶盞裏,淺笑溫聲道,“那他也就,別回來好了。”

劉平微愣,錯愕抬眼望向肖婉蓉,悠美歡快的音樂聲裏,她的淺笑猶如梅花般清純美好,可是,恍惚間覺得有些陌生。

蘇建安躲在花園後山的一棵古樹上,幸好下雪,茫茫厚雪覆蓋在樹葉枝椏上,遮擋住瑟瑟蜷在枝上的人兒。

他甚至都不敢大聲呼吸,也不敢動一下,每每聽見樹外有節奏的沉重聲響,他都驚恐地閉上眼,心裏祈禱著巡邏的士兵可以快些過去。父親什麼時候才能從北方凱旋歸來,這場戰爭已經打了快半年多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雖然蘇均彥待蘇建安算不上好,卻也不會想要他的生命,畢竟他是蘇均彥的兒子,他應該與蘇建澤和蘇建年一樣,像一個堂堂正正的蘇家少爺活著,而不是這樣苟且偷生。

雪花順著他溫熱的後頸融化成水,滑入他顫抖的身體裏,看起來很是華美貴氣的棉袍早就被風雪濕透,寒氣刺骨,蒼白的小臉沒有一絲血色,可他的小手將一個梨花玉鐲子拽得緊緊的。

“染歌,又給你爹送飯去了?”

“嗯,宋大娘好。”楚染歌緊了緊粉色的棉袍,將飯菜盒小心的端著,蒙頭就往風雪遮眼的長街走去,寒冷的北風切入她的身體,涼颼颼的,她隻得繼續向前走,爹肯定餓了。

宋大娘望著楚染歌瘦弱的背影一聲長歎,滿是歎息同情,這楚秀才的夫人好端端的,平日裏也是慈眉善目的夫人,怎麼竟使喚九歲的女兒?哎……。

“爹,爹。”楚襄的國語課一下,剛剛走出教室,便吸了口氣冷氣,還來不及感慨就聽見熟悉的呼喚聲,笑著回頭。

“吃飯了爹。”楚染歌笑著小跑過去,她將飯盒遞給楚襄,嘴唇凍得發紫,白皙的小臉更白了。

“染歌,你怎麼又來了?”楚襄皺眉,連忙拉著女兒往尚有暖氣的教室走去,將飯盒放在一邊,幹淨柔軟的小手搓著楚染歌凍得冰涼的小臉。“這幾天天氣冷,爹不是說了晚上回來吃晚飯,中飯就別送了,爹不餓。”

“可是染歌會餓。”楚染歌水汪汪的大眼一片純淨,望著楚襄柔聲細語道,“染歌在家閑著看書都餓了,爹在學校教書肯定也餓了,所以染歌要給爹送飯。”

教室內的人出去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兩個模樣相似的清秀少年坐在最後一排,時而看看窗外的鵝毛大雪,時而看看楚家父女倆。

“大少爺,二少爺,該回府了。”在樓下等了半晌也不見人影的司機氣喘籲籲地跑到教室門口,以為這大少爺和二少爺又貪玩,跟著其他世家公子出去廝混,都統專門交代過,一放學就將二人帶回蘇家。

蘇建年唇角一勾,一腳踢翻前麵的凳子,隨意拎著書包起身,往後門方向走了兩步,見蘇建澤沒有動作,就回頭望了眼,“大哥,走啊!”

蘇建澤皺眉,收回望著那對父女的視線,一把扯起自己的書包丟到蘇建年懷裏,卻往教室前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