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變得固執了很多,甚至是偏執,似乎一心想要掌控我們的人生。”陸宴北口氣不甚好,“真不知道她為什麼變了那麼多。”
霍子聲遙遙望著遠方的陸老太太,說:“因為你還不知道,你的奶奶我的媽媽,她到了晚期,恐怕沒幾個月了。”
仿佛晴天霹靂,一下轟鳴在陸宴北的腦門上,他耳朵嗡嗡了幾聲,才恍恍惚惚不可置信地問道:“小叔,你說什麼?”
霍子聲又喝了一大口酒,才沉痛地告訴陸宴北:“其實,老太太一直瞞著我們,可怎麼說我的專業是學醫的,上次她幾番暈倒,我就開始留心她的身體,這才發現原來她早就身患癌症,而且已經偷偷進行過多種治療,隻是到了現在……”
“連你也沒有辦法麼?奶奶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我們,也許我們早一點知道,大家一起想辦法情況也不會這麼糟糕的,不行,我現在就去聯係最好的醫生!”
“別這樣。”霍子聲按住顯然慌了的陸宴北,“你還不明白麼?老太太一生好強,她若是想說,不是早就告訴我們了,而現在她的身體已經最是不堪,她更是不願說出來。”
陸宴北扶住桌子,茫然地凝視著上麵的酒杯,酒水在燈光下折射出迷幻的光彩,讓人炫目發暈。
“所以,她急於給我們安排最妥當的後路,哪怕我們並不願意。”霍子聲苦笑出聲,“不過,我既然已經娶了梅妤琴,就隻能由你照顧遙遙了,我看得出來,她依然對你放不下。”
陸宴北沉浸在陸老太太命不久矣的打擊中,對於霍子聲的話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你這麼說是何意?”
霍子聲闌珊地說:“你的心中也仍舊有遙遙,今後就不要做讓她難過的事了,要好好對她,才對得起我又一次選擇退出。”
“小叔,你現在是打算犧牲自己的婚姻,來成全我和知遙麼?”
麵對陸宴北很不認同的表情,霍子聲望了望遠處的陸老太太,無奈笑道:“宴北,總要有一個人來完成老太太的心願,不能讓她走也走得如此遺憾。”
“我不需要你做這樣的犧牲!”陸宴北握住霍子聲的手臂,“奶奶不是愚昧的人,我們好好與她說,她會理解的。”
霍子聲卻將陸宴北的手撫開,深吸了一口氣,悵然又蕭瑟:“若是知遙喜歡的人是我,那麼,我斷然不會選擇退出的。”
陸宴北沉默無言。
“所以,現在對我來說,和誰結婚都一樣,我會做好一個丈夫的責任和本分,普普通通平平常常。”霍子聲說到最後,微微歎息。
陸宴北要說話,霍子聲卻望向了他身後,打斷道:“她來了,就這樣吧。”
說完,霍子聲便從陸宴北身邊越過去,走向快過來的梅妤琴,讓陸宴北那句“多謝你的成全”再也沒能說出口。
陸宴北回過身,看著霍子聲和梅妤琴相攜的背影,又看看陸老太太明明矍鑠的樣貌,忽然間,特別想見薛知遙,那種衝動幾乎壓抑不住。
“我出去一下。”陸宴北匆匆交代了一句,就將滿屋的熱鬧拋在腦後,匆匆離開。
何妃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有預感陸宴北如此匆忙是要去見誰,她很想衝上去將陸宴北拉住,可現實卻不允許她這麼做。
她身旁的陸老太太和人說完話,一回頭正好瞧見了何妃嫉妒的神情,陸老太太的笑意便稍稍斂下,意味深長……
陸宴北去到醫院,已是深夜了。
病房裏寧婷已經在陪護小床上熟睡,薛知遙卻睜著眼睛遲遲無法入眠。
所以,當陸宴北探頭探腦從玻璃窗戶往裏看的時候,薛知遙立馬就發現了,在黑暗裏睜著眼睛瞪著他,看他在搞什麼名堂。
陸宴北的眼睛還未適應黑暗,全然沒有察覺自己已經被盯上了,直到慢慢對上了薛知遙的視線,這才尷尬地愣在了原地,好像被點了穴。
薛知遙招招手,陸宴北才緩緩鬆了一口氣,開門走進去。
“你來做什麼?”薛知遙壓低聲音,邊說邊瞄了一眼寧婷,見她沒有動靜,才繼續看向陸宴北。
而陸宴北像是個做了壞事被老師抓住的壞學生,拘謹地站著對她說:“我想你。”
“行了,別再說這種話了,之前對你所說的一切,你都當做聽不到嗎?”薛知遙果然沒了好口氣,要不是怕吵醒寧婷,她都要直接開罵了。
“知遙,我錯了。”陸宴北真摯的眼睛在黑暗裏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