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霜又氣又急,猛地拔出長劍,江冽塵脫力的滑倒,背心倚著樹幹,鮮血流了一地,已是奄奄一息,雙眼隻剩微啟的一線。玄霜手中殘影劍脫落,撲上前拽住他雙肩,大力搖晃,叫道:“喂,你不會死的對不對?你不是魔物嘛?不管受到任何人間之物的損傷,都死不掉,對不對?”江冽塵抬起渾濁的視線,淡淡地道:“沒有用,你不知道……殘影劍本來就是……神阻弑神,魔擋殺魔的麼?所以我一早就說過,這天下隻有殘影劍……才能夠殺死我。”玄霜急道:“但是……但是你真舍得放棄到手的一切?你能甘心?”江冽塵道:“最高的位子,最神聖也最孤獨。等你走到我這一步,才會真正理解……我,沒有什麼舍不得。能否統治世間,其實……都不過是無關緊要。隻要世人知道,與李盟主的一戰,最終勝出的是我,而江湖正道武林盟,輸得一敗塗地……嗬……曾經擁有過,也便是天長地久。我在世上苟活二十年,終於……不用再遭這份罪。那一切,我都看得開了。”說著話雙眼合攏,頭向旁一歪,暈了過去。
玄霜雙手僵在半空,麵容全被恐懼扭曲。極力在腦中搜尋,想找到幾句能勸他振奮之言,胡亂道:“我……我原諒你了,我說我不再怪你了!我……我並不希望你死啊,就算……就算我刺過你一劍,咱們之間的恩怨就算了結,以後……我答應你,繼續做你的徒弟,咱們還像以前一樣,遊曆四方,開疆拓土……就算中原已是你的地盤,還有海外……那邊無限遼闊的疆域啊,好不好……好不好?”江冽塵神色仍是死氣沉沉,毫無反應。玄霜這一來更是慌張,口不擇言,叫道:“你……你別死啊!我不願意看到……喂!……義父!”江冽塵雙眼猛然張開,神情中閃現希冀之色,道:“你……你剛才叫我什麼?再叫一遍?……咳咳。”
玄霜眼中含淚,狠狠抹了一把,滿臉都是汙痕,抽泣道:“你……你不是一直想叫我做你的義子麼?好,我答應你了,我答應還不成?”江冽塵淡淡一笑,看去越來越是無力,道:“好,能聽到你叫我一聲‘義父’,我這一生,也算再無遺憾。我……一早就說過,凡是我想得到的東西,就總有一天會得到……你看,這又算如何?”玄霜吸了吸鼻子,道:“我就是討厭你這樣的自以為是。”
江冽塵又是瞑目一笑,忽地一手扯住玄霜衣袖,聲音低沉,道:“既然如此,那有一件事,我也就不瞞你了。這殘影劍另有一層潛藏的特性,我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你自然也不知道。這把劍是上古神兵不假,單此一項名號,還不足以成為天下第一的寶劍。另外……它還能在反複的作戰中,不斷提高,吸收對手的功力,不論是兵刃,還是自身修為……隻要主人內功足夠精深,能夠操控殘影劍,而不是受它所侵蝕……那麼,由他親自殺死的對手,生前的一切神功異稟,都會轉移至持有者之身……所以,我才會讓你用殘影劍……我已經成魔,而你殺我,又是在禁忌破除之後,這代表著什麼,我想……不用我說,你也猜得出來……嗬……”
玄霜身子再度僵直,如說剛才是陡遭數九寒冬,如今就是驀然跌進冰窟,從骨子裏沁出一陣陣的涼意,失聲叫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陷害我?”
江冽塵道:“因為……我可以死,我的時代可以過去,但我的千秋大業卻不能半途而廢,因此……我要培養一個接班人,而你,也就是最合適的人選……我這一生已經完了,這樣顛倒混淆,不倫不類的生命,我厭倦已久,早就應該結束了。但你不同,你還沒有經曆過真正的人生苦難,你還有地位,有光明的前途,更有機會重新開始……看到你的成長,就仿佛是……看到我的生命仍在你身上延續。我一切的意誌、希望、信念,盡皆寄托於此。這一戰,我贏了,所以我死,由你代替我活下去,接管我全部的基業……你不用擔心,如今你同樣是魔,你可以有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時間,慢慢處理這一切。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仍能……再現輝煌……”
玄霜驚呼著站起,雙手抱住頭,肘彎緊緊壓緊頸側,叫道:“不!我不相信!你隻是臨死在說胡話,我連一個字都不相信!我要回中原去,我要找人幫忙,我要請最好的大夫來醫治!我才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我絕不會的!”江冽塵見他轉身,淡淡道:“你回不去。今生今世,你再也不能到有人煙的地方去了。你知道那群正道中人,有多痛恨魔物,他們根本不會聽你哪怕是一個字的解釋,哪管你對他們,是好心還是歹意,都隻會一味排斥……甚至再設個伏魔大陣來對付你……你注定隻能離群索居,永遠都不會再有一個朋友,你隻能想到如何憎恨人類,又該怎樣向這群虧待你的人類報複……此後的歲月,便隻能專心思索,如何才能將這至高王者,做到最為相稱……你的命運,從你拜我為師,甚至是決心與我為敵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也算是本座這一生,最後的一次成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