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塵頭頸微微揚起,更增倨傲,淡淡的道:“你求我幾句,或許我會考慮。不過勸你做事前細想清楚,現在殺我,恐怕就一輩子見她不到了。”上官耀華喝道:“少來蒙我!你以為我不知道?雪兒就在這座府邸中的某處房間裏罷?隻要殺了你,在此便可暢通無阻,誰還能阻止我帶她離開?”江冽塵道:“世上之事變化萬端,沒幾件是絕對的。她當然有可能就在府中,但若不然呢?你想殺我,隨時可以動手,隻不過,現在她的下落,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你要如何負起這個責任?到時功虧一簣,向你的同伴又怎樣交待?你敢用半數的概率,來同我打這個賭麼?”
上官耀華握劍的手指微微顫抖,額頭沁出了一層汗珠。腦中一瞬間轉過無數個念頭,都是遲疑難決,從他神態中,煞是輕鬆自如,瞧不出一點端倪。能否救出南宮雪,自己已是一路追查到了這份兒上,最終一舉,實不甘就此放棄。但眼前所麵臨的卻是個兩難抉擇,殘影劍正握在手中,隻消輕輕一動,即使仍殺不了他,至少也可予以重創。然而萬一他另有準備,將南宮雪藏於另一處隱蔽所在,殺他以後,線索卻是斷了。料來他正因認定自己弱點,急難中下不去這個決心,才敢有此試探,恨得牙根發癢,幾次想舉劍砍下,事到臨頭,手臂重逾千斤,總是難以抬起。
上官耀華這副猶豫不決之態更促使江冽塵自得,放聲大笑,道:“耀華,我沒有看錯你,任何人都是如此,隻要拿住了他的軟肋,便可自由掌控。殘影劍是天下無敵的寶劍,隻要輕輕一個動作,就能讓你的仇人血濺三尺。這樣的機會,可不是時時都有,錯過了一次,或許再也沒有第二次。那個女人無名無份,就讓她成為除掉我的犧牲品,有何不妥?”上官耀華手掌握得微微刺痛,劍柄如同一塊火炭,燒灼指尖,也同時灼烤整副身心,幾乎拿捏不住。終於理智仍要給情感認輸,一字字地道:“這一次,算你贏了,不過給我記住,你能借籌碼要挾我的機會,也隻有這一次。下回如要殺你,我定然首當其衝!”抬起劍柄,從他頸旁寸寸移開,半空中稍一遲疑,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揮劍斬下,將他肩上高繡的一塊金黃色鎧甲狀物削落於地,衣料頂端裂開道口子。這一擊竟能順利如願,也是上官耀華起初全沒料想,一招既得,更增士氣,複將劍柄高抬,直起直落,此時已全不講究劍路章法,猶如刀砍斧劈,在他肩上連剁三劍。江冽塵眉頭一皺,跌了半步,總算穩住身形,未多失態。卻見三道血箭急衝而起,在漆黑夜幕中驚起鮮紅一瞬。灑落時漫過長袍,滴滴答答的淌下,地麵積起一灘血泊,半身因血勢流淌,零零落落,似已盡被血跡染遍。江冽塵抬手按住肩傷,咬牙道:“你……你這小子……放肆……”此時氣勢果然大不如前。
上官耀華道:“便是放肆了,又能怎地?對你這魔頭,怎樣都不為過。本王尚肯同你周旋,已是看得起你,別再囉裏八嗦,不肯識相。記得這次是我開恩饒你一命,局勢由我把持,不是由你!勸你還是先去裹好傷,別要我沒有殺你,你倒先自行流血而死。”將殘影劍重重一頓,深插入地,再不回頭,轉身徑直而去。江冽塵身子一個踉蹌,倚著劍柄,雙手艱難扶緊,道:“多謝你關心……這劍,你不要了?”上官耀華目不回視,冷冰冰的道:“那是你的東西,我不屑拿。”江冽塵麵端隱現苦笑,心中經過一番交戰,忽道:“慢著。如果我說……如果我答應你去見她呢?”上官耀華腳跟驟然定在原地,明知他詭計多端,極有可能是個陰謀陷阱,仍是忍不住動了心思,道:“好啊!那你現在就帶我去!”
江冽塵冷笑道:“我可以告訴你,其實方才你猜得不錯,她的確就在幾步遠的一間房裏。可惜你不敢冒險,平白錯過了殺我的機會。如何,現在你悔恨麼?可惜,時間不會顛倒重來一遍。”上官耀華麵上肌肉牽動,隻想回身喝罵,但料準他成心招惹自己,越是將情緒顯露明顯,反而更稱他心意。強擠出笑容,道:“我一早知道了,就當做是我對你手下留情便是。何況一刀斃命,太過便宜,償不清你的罪衍。要想殺你,隨時都可以,犯不著用你的兵器。行了,在前麵帶路罷。”江冽塵此刻視線隱約渙散,傷處仍是血流不止。殘影劍之創,直入經脈,即使傷處並非要害,仍能造成尋常短劍百餘倍的重傷。語速緩慢地道:“明日此時,你再來此等候,待我先行準備……”上官耀華不耐道:“你以為我是傻子?給了你時間,好讓你帶著她逃之夭夭?我絕不容你有此機會。今天既然來了,見不到雪兒,我就不走。”江冽塵輕歎一聲,就如是同他賭氣般,道:“稍等片刻……至少也先等我裹過傷再說!”說著以殘影劍為拐杖,一步步緩慢行去。他往日一向最重威勢,從不肯使形象毀損半點。唯有在上官耀華麵前,卻似有意示弱。裝腔作勢,都是做給他看的。上官耀華果然站在原地瞪視著他背影,想到他待自己,時常顯得十足孩子氣,偏他卻是在外界猖狂一時的魔頭,真有些哭笑不得,想來還是為了暗夜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