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親王冷笑道:“是麼?耀華,別人說的不做數,你自己來給我重複一遍,當真是知錯了麼?”上官耀華略微抬起眼皮,見到那家丁可憐兮兮的向自己連使眼色,然而他卻偏是“不識抬舉”,冷笑道:“我從沒覺得,我有任何錯處。我不僅沒多勞動你一星半點,沒借用你王府兵力,甚至跟你保證過,絕不會耽誤任務,如此,還能要我怎地?真要我放棄一切,成為一個無欲無求,任你擺弄的牽線木偶,你才會滿足?如果你以為,我會因一頓鞭子就放棄最初決定,那我又何必鄭重其事的先來說給你聽?認準的事,我是做定了!雪兒,未來的李夫人,我也救定了!沒有任何人可以動搖我的信念,你也不可以!即令你打斷我的雙腿,我就是爬,也要爬到雪兒麵前……”福親王怒道:“逆子!”連連揮鞭,喝道:“為你那見不得光的身世,即使我今天打死你,在皇上麵前,也有話說!”上官耀華抬臂艱難的護到麵門前,抵擋著一波波劈頭蓋臉、洶湧而至的鞭子。嘶聲道:“我的身世……堂堂正正,沒什麼見不得人!倒是他與沈世韻,害得無辜者家破人亡,他們才該愧疚!”這句話直聽得那家丁發起抖來。福親王也是臉色一板,道:“小子,你要是有種,就當著皇上的麵去說。冤死者千千萬萬,不差你們這一戶,這一人!”他口中不停,手上攻擊卻也不緩。上官耀華隻感手臂酸麻無比,仿佛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般。艱難支撐了陣,終於軟癱在胸前。隨著雨點般的攻勢一並受刑。隻覺他是真要將自己打死,漸漸地眼前發花,意識逐漸渙散,頭腦一片空白。
正當此際,忽聽門外傳來通報:“韻貴妃娘娘到!”一旁那家丁就如得了寬赦,慌忙奔出迎接。福親王憤憤難平,抓緊最後時刻,仍要在上官耀華身上多補幾鞭。
沈世韻步履匆促,下一刻已踏入殿內,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微微冷笑道:“喲,王爺這是幹什麼哪?不知承小王爺犯了什麼錯,要令您如此大動肝火,這般狠心來責罰他?”福親王狠狠將鞭子收緊,咬牙切齒的道:“犬子愚魯,為著一點私事,同本王頂嘴,我們剛才不過是內部料理一點兒家務事罷了。”話中含義已是十分鮮明:“那是本王的家務事,你韻貴妃便是管得再寬,也輪不到你來插手。”上官耀華則極力撐開腫脹的眼皮,心道:“誰要你多管閑事,誰要你來賣好……我,我才不領你的情……”
沈世韻也向他看了一眼,淡笑道:“父子之間,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我瞧王爺下手太重,又是何必?承小王不是你的得力幹將麼?單就他聽你命令,拋卻與本宮的家仇宿怨,配合您做那一場刺殺救駕的好戲,足可顯見其誠,你還有什麼不放心?即是他當真有錯,功過也足以相抵了。”
福親王大驚失色,雖然經過吟雪宮刺殺一事,宮中上下都有不少人暗中猜忌,正是他動的手腳,一箭雙雕。但都僅止於猜測傳言,從來未經證實。而今聽沈世韻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眉眼間又是看不出絲毫情緒,一時間不免慌亂。他並沒將沈世韻真正當做對手看待過,隻因步步為營,在自己尚未具備足夠實力前,還不願貿然與些頭麵人物破臉,以防寡不敵眾,沈世韻就是其中之一。訥訥解釋道:“宮中小人之言甚多,不知……不知娘娘是聽信了誰……本王早知會有人跟在娘娘身邊使絆腿,就該提前料理幹淨,以免擾您清聽。”沈世韻微笑道:“你殺了他,這些情報從何處得來?由你來告訴本宮?行了,別解釋啦,管它實情如何,真也好,假也罷,本宮今日並非為此而來。”一邊從衣袖中掏出封書信,道:“這是有人托付轉交給李盟主,自稱是他的師妹,不過麼,仿冒信件不是難事。對於南宮姑娘的筆跡,小王爺或許熟悉?”上官耀華聽說南宮雪有信寄到,一顆心登時砰砰直跳。繼而又給福親王一言打碎了希望,或許這信是由旁人偽造,純為引李亦傑上鉤。換言之南宮雪的下落依然渺茫,這份打擊尤其深沉,直令他不願起身麵對。畢竟尚未親見之前,還可抱有一份哪怕是自欺欺人的希望。
福親王掃了他一眼,喝道:“起來!韻貴妃娘娘要跟你說話,你沒有聽到麼?裝這副病病歪歪的模樣給誰看?倒像是本王虐待了你,沒的在外人眼前坍台麵!”沈世韻微笑道:“若是小王爺一時不便,本宮也可改日再來。隻不過看信上之意,卻似是加急送到,或許南宮姑娘有何要緊事相求,耽誤了卻是不好……”
上官耀華心頭一震,暗道:“不錯,是真是假,一看便知。此事與她無關,不必多事弄鬼。”一邊掙紮著從地上坐起,手臂陣陣刺痛,一時間幾乎抬不起來。沈世韻倒也耐心,將信封直遞到他麵前。上官耀華趁其一瞬,指尖迅速在封口劃過,查知此前尚無旁人開封,稍覺寬心。才將信紙抽出展開,忽然一陣強烈的血腥味直衝入鼻,滿紙血紅,竟是一份血書。登時驚愕莫名,“啊”的一聲低呼出來。沈世韻與福親王冷眼旁觀,既無勸慰,亦無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