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十一月三十日。我的生日。
我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那種感覺好像一根針正對著我的背後,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猛地刺穿我的身體和我的心髒。我每天都在這樣的惶恐中度過,日複一日。我一度以為是班上哪個同學盯著我,可是我一轉頭卻看到他們都坐得端端正正的聽老師講課,也不知道老師用了什麼魔法,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開小差。不過我並沒有過多在意這些,因為我覺得這個學校本來就不正常。
而且不光是在教室裏,就連走在校園中也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對,是感覺。“它”就像蟄伏在暗處的怪物,靜靜地觀賞我恐懼的樣子。但我一走出這所學校的範圍,那種感覺立刻就消失了。那也就是說,我的惶恐僅限於學校。
兩個月前,我加入了這所小學的四年級(3)班,教室在校園最裏麵的那棟樓三樓。依稀記得那天陽光燦爛,我牽著母親走進校門,我的心髒莫名其妙地跳動起來,並且越跳越快,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好像藏著讓我害怕的東西,靜靜地等待著我。一陣風吹過,帶來微腥的味道。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母親一邊責罵我一邊牽著我的手快步向那棟教學樓走去。和班主任兼英語的林老師在辦公室交談了幾句,我聽到“被害妄想症”“您要好好教育她呀”之類的字眼,然後母親看了我一眼便走了。我一見母親要走,急忙拖住母親的腿哭著央求她帶我走。辦公室裏的其他老師都很好奇地看著我們,眼神中夾雜著我熟悉的嘲諷。我後悔為什麼自己沒有在踏進校門時便轉身逃開。可母親隻是歉意地對林老師笑笑,冷漠地掙開我,快步離開了。我從地上站起來慌亂地朝母親追去。
母親見我追出來,用力甩了我一巴掌。在昏暗的樓道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我的臉很痛,火辣辣地痛。這時林老師走過來把我拉到樓上去,我回頭去看母親,她已經消失在樓道裏了。
“喲,你媽可真夠狠得呀。”林老師輕輕摸著我的臉,像初夏溫暖的風。我執拗地推開了她。
她帶著我一前一後走進教室,我在黑板上用稚嫩的字跡寫下了我的名字,看都沒看那些同學一眼,然後就走到林老師為我準備好的座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那是一個靠窗的位置,從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整個操場,那裏有人在踢足球,跳繩或者別的活動。現在正在上數學課,我從書包裏拿出數學書。老師的講課簡直無聊到透頂,可以和幹巴巴的饅頭媲美了。我這樣想著,看了一眼身邊的同桌。那是一個很調皮的男孩,他的名字叫做浩。不過現在他坐得端端正正,雙手疊放整齊地擺在課桌上,兩眼認真地盯著黑板。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是這樣的。他們一點都不像我以前的小學,上課嘰嘰喳喳的像個小型菜市場。他們也不會對新來的同學行注目禮,隻是全神貫注地上課。像我玩過的木偶。
下課的時候我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偶爾有人主動來認識我,我也隻是盯著他們的臉看,直到他們悻悻地離開。過不了多久,班上來了一個神經病的消息便迅速傳開了。但是有一個男孩——他和我一樣坐在最後一排,隻是我在第一組,他在靠窗的第六組,他對我並不感到奇怪,隻是對我微微地笑了笑,一雙眸子裏滿是清澈,然後塞給我一張小紙條。
那上麵寫著:我叫塔。校規規定,在學校裏一定要聽老師的話。
這是答案嗎?
那一整天我都在提心吊膽中度過。因為我感覺到了“它”的存在,無處不在。沒有一個同學來邀請我玩。我靜靜地看著窗外喧嘩的操場和茂密的樹木,不說一句話,好像說話就會引起它的注意似的。還好,“它”還在睡覺。他們還說我是啞巴,可有老師向我提問時,我鄭重其事地站起來,字正腔圓地說出了答案,並且完全正確。可也隻有林老師罷了。其他的老師看我的眼神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對勁,更別說回答了。看來他們都已經聽說了這個班來了個奇怪的學生,再加上看我的表現,更加覺得我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