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瞻】自是春來不覺去偏知(1 / 2)

“嘣——”

一根綴紅纓白翎金頭箭倏地射出,直直飛向十步開外的木靶,震的四周空氣都隱隱鼓動。

“得紅!”靶邊站著的一名侍衛高聲喊道,得意得仿佛那靶數是自己射中的一樣。

這個侍衛是剛剛從偏門處被替換過來的,原本在這兒看守的侍衛因為連站了三天身體支持不住而與他換了班,如此難得的能近侍主子的機會,他得好好把握、多拍幾個馬屁才行。

“滾!”一聲低沉而粗暴的怒斥,嚇得那名遠在幾米之外的侍衛立刻禁聲,臉色發白,怕是馬屁拍到腿上了。

嗬斥侍衛的人是一名長相極其陰柔俊美的男子,若不是方才那一聲怒斥,任誰都會將其視成那種斯文孱弱的翩躚少年——

眉如畫,鬢若裁,麵容白皙而秀美。本是形容這世上紅顏的絕筆,用在他身上也毫不為過。如墨般濃厚的眼眸裏藏匿著未知的漩渦,上揚的唇角勾起的卻非笑意。

燕國民間傳言,這世上唯有美世子可擔美人稱號,國中女子見其莫不羞愧難當。如此妖冶的麵容偏生在了七尺男兒身上,詭魅中透露出滲人的陰鷙。

燕國世子沉瞻,燕國乃至大周的一個神秘而充滿幻想的傳奇公子。

他此時身著一套白色滾金邊的束袖便服,上刺金絲銀線鷹隼穿雲圖,長發束起,身形矯健。手握一柄烏金刻雲紋弓箭,站在後院的射箭場地,臉上卻布滿陰雲。

“殿下,長安傳來消息,大公主重傷,昏迷至今還沒有清醒……”一旁上前一名年歲已高的宦官,他心中早已猜到沉瞻生氣的原因,卻不得不把這更惱人的消息告訴他。

“嘎吱——”

一陣刺耳的厲聲,那宦官隻循聲瞟了一眼,便嚇得趕緊上前抓住他家主子的衣袖,突地跪在了地上,騎射場上的眾人也嚇得隨之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殿下,您可別再這樣折磨自己了!您這幾日每天都茶飯不思,奴才們眼裏看著,心中是十分心疼著急啊!”

那名宦官道,語氣裏透露著三分懼憚、七分勸慰:“大公主遇刺,宮中良醫甚多,不出幾日定能醒來。殿下自聞公主遇刺,已有三天不理國事、不曾進食,每日隻顧著射箭,王爺即將進京麵聖,監國之事全然落在了世子身上,還望殿下三思啊!”宦官言之鑿鑿,發自肺腑,教人不得不為之動容。

沉瞻的左手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血液,被勒斷弦的弓弩還緊緊撰在他的手中。猩紅的顏色映著手掌的蒼白,刺目到令人心顫。

他一把抓起那名跪在地上的宦官胸口的衣襟,雙目迫視著他,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一字一頓地說道:“通知下去,安排我即日隨扈入長安!”

……

午夜,棲梧行宮長夜寂寥。

被包紮好的手拂過書櫃,他從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中拿出了一幅畫像。

沉瞻看著畫上的女子緩緩在眼前展開,窗欞灑進一片月光,映在她眉眼之間,蘊著婉轉微光。

他閉上了眼睛,看到的不是無盡的黑暗,而是滄亭山棲梧行宮鬱鬱蔥蔥的梧桐疏影,遮天蔽日的濃鬱墨綠,交織著刺目的殷紅,就像初遇她時的模樣。

立夏時分,燕國暑熱已起,強烈的白熾日頭炙烤著大地,一頂流雲如意步攆停在滄亭山腳,高息月在一群婢女的簇擁下緩慢地登上了行宮,不過是他無意起了個惡作劇,封了滄亭的大道。

彼時燕王已經不問政事,終日沉湎於男色裏,他成了燕國隻缺虛名的國君,執掌一國生死。

父王的後宮裏沒有女人,沒有陰謀詭計,沒有外戚專權,沒有人威脅他王儲的位置,卻也沒有他的母親。

小時候他常聽父王說,世界上的女人隻有兩種,醜婦與妖女。醜婦礙眼,妖女要命,是而他從來沒有見過父王寵幸過哪怕一名女子,甚至不知自己的母後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