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後麵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襯著她的一張臉顯得詭異無比,她緩緩吐唇:“你可知為何叔父遲遲不肯動手,直到你拿那個賤人做內應揭發了宮中的巫蠱之亂後叔父才下令囚禁了這個小皇帝,將宮內嚴加看守?你心裏一定清楚,蕭氏忌憚的不是你們高家,而是另一個守護高家的氏族……或許你又該仔細想一想,為什麼羽林封了皇城宮禁,金吾卻遲遲不見蹤影?”
“轟隆——”窗外傳來一陣驚雷,烈火之中我已而看不清蕭太後的表情,又一道驚雷閃過,我如同被它霹中,半天動彈不得。
“你以為那個賤人果真是因為與你的交易才敢以身涉險衝撞蕭氏?蕭氏想殺這皇宮中的任何一個人易如反掌,何須再用巫蠱之術裝神弄鬼,又何須再處心積慮給皇上喂食曼陀羅?”
“你說什麼!”居然是曼陀羅……我整個人被團團火焰包圍,渾身卻無比冰冷。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威脅道:“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怎麼……”
話未出口,一道金光劈開洶湧火海,直直從我眼前掠過。我呼吸一滯,再一次回神之際那枚金矢已經準確無比地紮入了蕭太後的心髒。
蕭太後驀然鬆開鉗製住我的雙手,看著我,良久,道:“這張臉終有一天會毀了你……”語聲戛然而止,直到她死的那刻,也不曾閉上眼睛。
我用手蓋上她的雙目,仔細端詳起她胸口的長箭。火勢凶猛,漸漸縮小了將我包圍的範圍。我知自己已是逃無可逃,忘卻了應該如何掙紮。
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上了我頸項上的脈搏,刺骨的森寒令它突突直跳。“跟我走!”背後傳來蕭崇炎低沉的聲音,“不想死就給我起來!”
我轉頭無聲地注視著他,半晌,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他來了?”
蕭崇炎看了一眼中箭倒地的蕭太後,手中力道加重了幾分:“少廢話,老夫留你一命還有用!”
推搡著起身,他不知從何取來一件寬大的桐油皮質鬥篷,將我裹得嚴嚴實實,俯身帶我衝出了層層火海。濃煙滾滾中,我辨不清方向,直到站定之時才發現原來所走之路不過寥寥幾步,蕭崇炎奮力移開了鳳座,地麵凹下一塊,露出一個三尺見方的暗道來。
帝後居所果真遍布密道,這一條直通永巷連接青霄門的小路,始一走出密道,便有一輛馬車恭候已久。
“大人,快上馬車!”
馬車在寂靜的黑夜裏狂奔,大火映亮了半邊低垂的天際。驚雷聲陣陣,一道閃電劈過蒼穹,天地刹那間恍若白晝。我看著遠遠飄來的火光餘燼,與我腦子裏殘存的記憶重合,不知這一縷塵埃又是哪位女子的孤魂,它又將飄向何處?若幹年後又有誰還記得,這一切因誰而起,又為何會走向盡頭?
“報告大人,羽林衛失守,宇文祁夜已經攻破了青霄門,如今已經攻進了皇宮,我們是不是應該先逃,再從長計議?”馬車內,一名蕭氏親信對蕭崇炎說道。
“逃?”蕭崇炎反問,抬手便甩給了他一個耳光,“老夫隱忍了這麼多年,今日定要會會這個宇文祁夜。再說,老夫現在手上還有一張王牌,誰輸誰贏也未可知。”
蕭崇炎一雙鷹眸緊緊盯著我,像是潛伏在叢林中的猛獸,下一刻便會將我生吞活剝:“公主,你果真與老夫有緣。成王敗寇皆在今天,既然你無法為皇室的尊嚴而死,那麼老夫就讓你親眼見證皇室的尊嚴將被誰人踐踏!”
顛簸的馬車幾欲將我渾身骨架抖散,我強打起精神,鎮定地端坐於馬車之中,不再反抗。黑暗中,蕭崇炎意味不明地看著我,驀地發出一聲冷笑。
天空突然下起瓢潑大雨,雷聲隆隆,豆大的雨點砸在馬車之上。又一道閃電劃過,直直向馬車劈來,馬受驚猛地揚起前蹄,整個馬車開始劇烈地搖晃,讓我幾欲跌出馬車。
“蕭崇炎,乖乖束手就擒!”千鈞一發之際,不遠處傳來一聲厲喝,在大雨之中分外清晰。蕭崇炎猛地從車窗內鑽出,一把推下了車夫,一拉韁繩,駕著整座馬車向反方向行駛。
“追!”
劇烈的顛簸中,我透過車簾看見無數身著鐵甲戰衣的精兵向我追來,為首一人身跨紫騮駿馬,金甲銀鎧,風氅翻飛,猶如天神降臨。
“祁夜——”我撕心裂肺地呼喚出他的名字,發現原來每一次與他的重逢都隔著生死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