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向我傳來某種危險訊號,我拉著十三幹笑著向他揮手:“今夜我們有約,便不多停留了。公子,告辭,告辭。”
待走遠後十三奇怪問我:“不是說要帶我接受佛偈洗禮,為何又跑了?”
我回頭望了一眼,娑羅樹下還立著一抹挺拔修直的身影。我記得臨走之前與他擦肩而過時,他低聲在我耳旁說:“昭元大公主,我們還會再見。”
這句話果不其然應驗了。
是夜天子為突厥使臣接風洗塵,以九賓國宴之禮承席鳳影台。蕭崇炎稱病,席間我竟見蓮巫代為出席,忽生故人欣喜。
“聽聞突厥親王今日一到長安,連皇上還沒見,就與姐姐去了歸元寺。姐姐,你與突厥親王是如何認識的?”
席間響起一顯甜糯的聲音,乃蕭家小姐。她身旁坐著多日未見的蘭紹,除了臉盤圓潤了些,其餘一點沒變。
“今日我不過偏巧出宮,竟遇上了一幫異邦人。他自己想去禪寺,命我帶路,使喚人倒是不看身份。”蘭紹話語中透著輕蔑,忽而壓低了聲音,湊近了蕭小姐道:“幸而我拿了湖東的名字,若是和親落在了我的頭上,豈不冤枉?”
我在心中默念了幾遍阿彌陀佛,聽牆角的確非君子所為,無奈這個牆角縫太大,顯然是對我說的,不聽實在對不住自己。十三當然也聽到她們的對話,憤聲道:“枉我以前覺得她端莊淑靜,簡直瞎了我的狗眼!”
我一愣,總覺得此話不大對勁,但見十三依舊忿恨的樣子,我還是將後話咽進了肚子裏。
皇上自出巡回來後身子一直不大利索,今夜雖對突厥使臣行國宴之遇,想是也要給一眾反對的老臣個交代,以故並未出席。闔宮夜宴乃由燕王與四皇子主位共持。
孔雀翠屏並寶頂華蓋簇擁著沉瞻與景泓而來,二人身側並排而行的便是突厥親王。沉瞻風華絕代、景泓清俊倜儻,突厥王子走在其間竟毫不遜色。三人一路走來引得不少矚目,落座於殿中主位之上。蘭紹此時又開了口:“這個叫賀蘭鉞的突厥王子,倒是生得俊朗。聽聞他的的母後便是城陽長公主,倒不知這位和親以救黎民的公主為何不降王位傳於他,而是給了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
“長公主說到底是大周的女兒,自然不會養虎為患。不知這一回,和親這天大的好事當花落誰家?”蕭家小姐在一旁陰陽怪氣地搭腔,許是近來蕭氏風頭正盛,她的氣焰也愈發囂張。
蘭紹斜眼瞟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了絲笑:“聽聞這次父皇與突厥親王一致協定以天冊命,宗室的哪個女兒若是被老天爺選中,便是如何也推脫不了的。”
以天冊命?我與十三麵麵相覷,表示不解。一轉頭,隻見一名禮官雙手齊額托著一個蒙著紅綢的玉盤踱步至殿中玉階之下,沉瞻抬手示意,蓮巫從一側長案走了出來,一手掀開了綢布。
“入骨相思君已知,玲瓏骰子做多時。最是癡情長安客,應知此物意相思。”蓮巫拿起竹簡緩聲念道,又從玉盤上取出一枚白玉骰子,“皇上口諭,今日冊命,便以我手中這枚菩提骰子定奪宗室裏的和親人選,一經選中,絕無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