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心中仍是疑問。
“那是她臨走前留給你的。禦醫說你的弱症撐不過及芨,除非服食丹石。丹石藥力過猛,易損人神智。她尋了良久才尋到這樣的法子,那香囊裏含著曼陀羅,沒想到還是讓你大病了一場。”
曼陀羅。大漠裏的絕情之花,如同夢魘一般縈繞在我的世界裏,原來我也是深陷其中的那一個。
我與皇上的目光撞在一起之時,連心也開始顫抖。他的話語讓我眼睛莫名酸澀,開口發現連聲音都在顫抖:“父皇,你說的她,可是城陽長公主?”
殿中的燭火燒到了盡頭,不停地劇烈搖晃,夜雨淅瀝,連室內都浸著濕寒。
我輕掩了門扉而退,麵上的表情有幾分失魂落魄。空蕩的走廊上高懸著宮燈,在風雨中搖曳,讓我恍惚中有置身於皇宮高牆裏的錯覺。
“公主。”一片深紅裙裾落入我的視線,抬頭,傾城擋在我的麵前,媚色無邊的笑靨依舊。
我看著她的這張臉,終於弄懂了事情的始末。亡國的最後一位皇女,苟活在突厥的操縱之下,憑著與突厥皇太後相似的容顏,順利奪得中原皇帝冷漠而脆弱的龍心。
“婕妤有事?夜深露重,婕妤是小產過的人,可得仔細著自己的身子。”見她麵色如常,我略微施禮,不願與她多作糾纏,直接問:“父皇進食的湯藥,出自節度使府上的醫師嗎?”
傾城坦然點頭:“公主想知道什麼?”
我:“藥中可加丹石?”
傾城笑靨如常,隻頓了頓,反問:“丹石可解惡疾,有何不可?”
前朝南北紛爭,門閥割據大修長生之術,得煉丹石。丹石有立愈惡疾之功效,治標不治本,因藥力甚猛而成忌藥。服食初見奇效,身感飄飄欲仙,爾後欲罷不能,長久易致隱疾。
以我對傾城的了解,她不會不知丹石威力,但她所言卻非詭辯。以父皇這來勢洶洶又查不出病因之疾,也隻能靠丹石維續。
“公主若不放心,大可自己親自前來侍疾。相信有你的陪伴,皇上龍體不日定能痊愈。”傾城走過我的身側,偏頭注視著我,半晌,微微垂首落在我耳邊,嗬氣如蘭:“公主,我有一事問你。”
傾城的眼神突然變得有幾分哀傷,是精致華美的衣妝如何也掩蓋不了。這樣的表情我隻見過一次,就在她同我嘲諷天家無情之時。
這是第二次,我從她悲傷的眼神中讀出了別的言語。那是她從未在皇上麵前流露出的柔情。
“你可知朕為何把她留在身邊?留著她如同留著毒藥,但朕如果沒有它,隻會覺得煎熬。她要感謝她的那張臉,讓朕無論做什麼事都有了顧忌……”
……
我迎上她的目光,緩緩問:“何事?”
“賀蘭寂……”她故作遲疑地說出一個名字,頓時令我豎起了渾身寒毛。她見我渾身一僵,露出輕笑,表情在昏黃的燈下卻如同哭泣。
“他和宇文祁夜,當真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