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淒風(2 / 2)

怪景泓倔強,怪連溪嘴快,還是怪我無能?

我站在屋簷下,看著芝芝拖著沉重的步伐緩慢地走出了靈犀宮,就像看著她的幸福,被我親手推向了未知的迷途。

璿璣塔蒼茫鍾聲在寒風中回蕩,一步錯,步步錯。

我已走投無路,隻有這樣繼續走下去。

晚膳後,四九應了我的要求,搬了個皮藤椅擱在庭院屋簷下,我擁著狐裘輕衾臥在裏頭,看著璀璨的夜空出神,腦子裏一片空洞。

午時起的一場大風,把天邊密不透風的烏雲盡數吹散。夜裏晴朗無雲,天幕上星宿漫天。

“小月兒,外頭都快鬧翻了天,你倒還有這等閑情雅致!”

我抬眼一看,燕王一襲常服,手裏拿著壇酒,徑自往我身邊走來。

“來看看皇叔帶了什麼好東西。”

我看清他手中拿著的是壇青瓷酒,道:“皇叔是存心來引月兒心中的饞蟲嗎?明知道我病未痊愈,還拿著梨花釀來勾引月兒。”

“哈哈,你這個丫頭!”燕王隨意坐在了四九為他添置的皮藤椅上,往我這邊挪了挪,揭開了酒封,一股子酒香撲鼻,綿軟清冽。

“這酒寡人何時說要拿來給你的?不過是想讓你看著寡人喝罷了!”說罷,便仰頭豪飲一口。

我看著眼饞,卻知道從他這種老賴皮的手中將酒搶到實在不易,抽了抽鼻子,問:“皇叔今晚難得來看月兒,恐怕不隻是為了讓月兒眼饞罷。”

燕王暢快地打了一個酒嗝,狹長的鳳眼微眯,道:“那你說,寡人還能找你作什麼?”

我偏頭想了想,道:“比方說,來探視我的病情?比方說,責怪我這一摔馬氣到了你的母後?比方說……”

“這樣看來,你倒是有許多讓寡人來探視你的理由。”燕王揶揄,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這一摔,倒沒把你的腦子摔壞。”

我搖頭,歎氣道:“皇叔,它從來沒好過。”

燕王哧地一聲笑了,道:“你還有些自知之明。”

聽出他話裏有話,我問:“皇叔找我,所為何事?”

燕王開門見山問道:“你今日是不是與沉瞻一路去了宣室殿?”懶散的目光裏透著幾分銳利,盯在我的臉上,似乎在捕捉我麵部一絲一毫的變化。

我答:“去過。”見他表情沒什麼變化,頓了頓,又道,“皇叔還想知道什麼嗎?”

他一邊飲酒,一邊懶懶開口:“寡人荒唐半生,從不過問朝政。這些年沉瞻監理燕國,你若有事尋他,倒挺聰明。”

沒想到燕王心如明鏡,一語道破了我的心思。

我不願再作隱瞞,隻問他:“皇叔你看今夜天氣可好?”

“本以為風大有雪,誰知竟把這幾日的烏雲都吹散了。”燕王漫不經心地倚在椅中,雙手枕於腦後,“寡人沒什麼嗜好,美人美酒美景,此生足矣。”

說罷,又仰頭自顧自地飲著梨花釀。

我說:“皇叔隻管安心品酒觀星,長安即將起風,風過後夜裏的星辰會比現下更多。”

燕王染上了幾分醉意,半晌,輕笑一聲,不置可否地道:“月兒,寡人不過問這些,隻有一事相求。”

燕王一生灑脫,從未開口求人,今日卻說出了這樣的話語,實在令我怔忡:“皇叔請說,如此倒顯得生分了。”

他麵容微醺,醉眼迷蒙看了我許久,道:“把你寢殿中的那副畫像送給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