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似夢(1 / 2)

夜深,雪下得極安靜。我一人躺在床榻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自我被刺了一刀以後,夜裏睡得安穩許多。芝芝告訴我那是因為傷了身子正在複原,所以每日裏疲乏,容易入睡。我當時一想也是,覺得夜裏不再失眠是件好事,也沒有細究原因。

明天宇文祁夜要走,我心中自然不舍。如今翻來覆去睡不著,我突然頓悟,我睡得好壞與受傷與否似乎關係不大。

我掏出香囊在暗夜裏仔細端詳,放在心口,仿佛還帶著他手心溫度。

此刻我開始發瘋似的想念他。心情實在複雜。想我一把年紀居然還像個純情少女,自我羞惱之下將頭蒙在了錦被中,老臉一陣比一陣熱。

我就如此,時而歡喜時而低落地裹著被子在床榻上滾來滾去。

我覺得四九這人不大靠譜,形容我所用的詞彙卻十分靠譜。他最近評論我用到最多的詞彙便是“懷春”。

於是“懷春”的我在塌上滾著滾著,全然忘了再浮誇的床榻也有邊際這一黃金定律,因此,我沒有懸疑地遵循了這個定律,人連著被子滾了下去。

裹著被子的我像一隻沒有手腳的蛆蟲,半天都蠕動不出來。我頗為窘迫,卻不好意思吵人幫我,發現睡在床下裹著厚重的被子也沒什麼,便放棄了掙紮,大大方方就地而眠,準備明日一早再讓芝芝來救我。

許是自我折騰太久,沒一會兒我便睡著,手中還握著祁夜贈我的香囊。

我做了一個極不真實的夢。

我夢到星奴毫發無傷地回到了我身邊。他開口同我講了許多話,他雙臂一展帶我飛過了天際,飛上了雲端。我們落在了一座雪山上,是曾經三年間我們朝夕相處的鳳鳴山。

北方七座星宿璀璨,指引著黑夜的方向。

我與他靜靜坐在山頂,星奴望著天邊的星辰,告訴我,他很想家。

我驚訝地望著他。

我一直以為他無父無母,是山林的兒子,我帶著他回到長安,長安便成了他的家。

直到星奴與我說他想家,我突然之間變得不知所措。

我問他,你的家在哪裏?

他又變得不會說話,黝黑的麵頰上一雙眼睛分外清亮。鳳鳴山巔星河燦爛,那是我醒時從未見過的澄澈眼神。

我不知何故,忽然放聲痛哭。我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墜落,跌落在了雪地上,綻開一朵朵冰花。

他攤開雙手,放在了我的麵前,一滴滴虔誠地接著我流淌的淚水。

我泣不成聲地責怪自己,不小心弄丟了他,讓他這麼想家。

他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他拉過我的右手,伸出食指熟稔在我掌心一筆一劃地寫著。

我停止了哭泣,驀然抬頭望他,印著蒼白的雪原,星奴笑得一臉無邪。

這樣的舉動在我有限的記憶中十分熟悉。

我眼前刹那一片黑暗,眼睛裏看到的最後景象竟是鳳鳴山閃爍的銀河。

黑暗中,一片白色的羽毛輕輕地落在了我的臉頰,仿若溫存而小心的親吻……

眼前突然泛起漣漪,我從睡夢中驀地清醒。我掙紮著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竟回到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