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他並坐在靈犀宮的屋頂,整座巍峨皇宮盡收眼底。
繁星漫天,一輪皓月掛在夜空之上。
夜裏冷風吹拂,飄過皇宮之中的巍巍高牆,飄過沉睡中的長安城,飄向了皎白的圓月。
我坐在琉璃瓦上出神地望著夜空,孱弱的身形裹在素白的鶴羽氅裏,映在月光中搖搖晃晃,像一抹剪影。
他拿出一柄玉簫,靜靜地吹奏起來。
耳畔響起了低回婉轉的簫音,平波微漾,如水般流淌。細細聽之,竟是兒時熟悉的童謠曲子,用簫演奏,少了無邪爛漫,有了些莫名的惆悵——
“靈山衛,靈山衛,幾度夢裏空相會。
未曾忍心擱下筆,滿紙都是血和淚。
靈山衛,靈山衛,一草一木皆憔悴。
聞說靈山高千尺,難覓一朵紅玫瑰。
靈山衛,靈山衛,多少情係天涯內?
日日空見雁南飛,不見故人心已碎。
靈山衛,靈山衛,一年一度寒星墜。
遙望去年星在北,今年寒星又是誰?
靈山衛,靈山衛,靈山何處無血脈?
且聽夜半鬆濤聲,訴說昨日功與罪。
……”
我跟著他的簫聲低低吟唱,聲音飄蕩在滄河上空,似乎被子夜寒冷的空氣凍結,變得空靈飄渺,久久不散,宛若天籟。
“這首歌小時候我在西涼的時候,姑母常常唱給我聽。”一曲終了,他冷冷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你唱的不錯。”
聽到他的讚賞,我卻想到了現下還被關押在璿璣塔中的淑妃。
思及他此刻內心百感交集,我試圖安慰:“淑妃娘娘吉人天象,你放寬心,會有法子救她出來的。”
他微微斂目,沒有說話。
見他半晌沒個聲響,我側身望去,竟發現他正直直望著我。我心中“咯噔”一聲,慌忙收了目光四處胡亂張望。
“咳,咳…”我一聲幹咳,心頭如同潮汐一般起起伏伏,感覺到此刻沉默得實在微妙。
為了擺脫尷尬,我生硬地起了另一個話頭:“你看今夜的月亮真圓啊!”
他看了我一眼:“今天是望日。”
我語塞,訕訕道:“我竟忘了,虧得我的名字裏還有個月亮。你說,月亮看起來離我們這麼近,為什麼卻抓不到呢?”問出心中的問題,我突然輕笑。
他聽聞我幼稚的話語,抬眸望月,側臉在月光下分外迷人。
“月亮隻有一個,人人都想得到,豈不亂套?”他側過頭看我,“所以還是離遠一些,誰也得不到最好。”
我被他的回答驚住,誰也別想得到?大周的不敗將軍,脫下平日裏散漫的厚顏無恥,行事當真該如此果決魄力。
我正自顧自地想著,他的身子突然靠了過來,腦袋斜斜倚靠在我的肩上。
我身子猛然一怔。
“喂!”我被他這番動作嚇得整個身體僵硬了起來,像是被一道閃電霹中一般,動也不敢動。
“我恐高,讓我靠一會兒。”他的聲音懶懶傳來,近在耳畔。
我敏感的耳朵仿佛能感覺到他平緩的呼吸,溫熱的氣息起伏吐納,登時讓我臉紅的一路燒到了脖子上。
我保持著僵硬的姿勢不敢偏頭,臉上騰地直冒白煙,吞吞吐吐地問他:“你,你……你什麼時候恐高了?方才不是好好的嗎?”
他想也沒想,仿佛十分愜意:“哦,我剛剛不恐高,現在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