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踏上城門烽火台的那一刻,左右已而翩然長立錦衣華服的皇貴命婦,有禮官在我身前開道,每行一步皆是一陣風吹草動。
我心中感覺實在複雜,當發現席位上落座的唯獨少了宇文府上的人,不禁鬆了一口氣。
太子妃蘅若遠遠坐在上方主位,見我來了,忙邁開輕柔的步子向我走來。
這是我頭一回見到我太子長兄的妻子。江南總督府衙上的千金素來明麗動人,眉眼間有我舅母年輕時的風韻,套在一身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錦服裏襯得整個人更顯端莊,一雙眼睛水波流轉,螓首微含,總之,是個美人。
美人蘅若一手將我拉過,引著我坐在了右方鸞鳳朝凰的主位上,對我說道:“平日裏常聽太子和姨母說起公主,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一路顛簸,公主先稍作休息,待賓客來齊好行典儀。”
我環視四周,眾人皆微微含首,座下情形一覽無餘。
見我沒有說話,蘅若又道:“逍遙侯老千歲年事已高,行動頗為不便,現下多半還在路上。另一位是宇文府上的三公子,眼下未見人,估摸著也快了。”
落日漸薄西山,如血殘陽染透天際。
遠遠望去,長安城中人頭熙熙攘攘,仿佛能聽聞其中人聲鼎沸。
我正欲開口,便有人疾步而來,仔細一看,一名身著宮中金吾衛鎧衣的男子恭敬跪於我的坐席下方。
他上半身挺得筆直,不卑不亢,略施一禮,手上還端著一方檀木盒子,道:“啟稟大公主、太子妃娘娘,大將軍近來軍務纏身,今日恐不能前來。在下受大將軍之托,特奉上一些薄禮,以作今夜典儀之禮,並賀大公主順利回朝。”
話音剛落,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左右座下的人群又興奮地窸窸嗦嗦,眼睛裏開始放光。
我輕飄飄地看了太子妃一眼,她立馬心領神會,假意咳嗽了兩聲:“大將軍實在有心,芝芝,先將禮物收下。眼下吉時快到,公主,不必再等他人,您與我先主持了典儀罷。”
太子妃身側一名侍從隨著那名金吾衛下了城門,據說是還有份禮物太大拿不上來,看著眾人一臉意猶未盡,我鬆了口氣,在禮官高聲宣頌中開始主持典儀。
氣氛恢複一片莊嚴,司樂敲擊鍾鳴之聲盤旋在九天上空。
我小心地從烽火台上取下一枚火苗,將手中的琉璃燈盞點燃,並將之高高舉起,眾人隨之亦舉起手中燈火。暮色四合,仿佛星火燎原一般,燈火從城門之上一路蔓延,長安城眨眼間變成了一片燈海,華燈輝煌。
儀式過後,我與芝芝悄悄從另一方溜下城門,那裏早有人拿著備好的常服立在一輛馬車前等待。
我從四九手中接過衣物一看,皺眉:“怎麼是女裝?”
四九撓頭:“芝芝說不能讓公主由著性子胡來,姑娘得有姑娘的樣子。”
我嘴角一陣抽搐,看了芝芝一眼,不甘不願地進了馬車換好衣服出來,左右望了望:“今日是你陪我?星奴呢?”
四九答:“我和他一同到了這兒,不知怎的他突然瘋也似的跑不見了,公主知道我這小胳膊小腿兒的,怎麼攆得上他。多半是看到哪個漂亮姑娘巴巴跟過去了。”
星奴是我從鳳鳴山中撿到,剛撿到他時滿身是傷,亦不會開口說話,寺中的師父告訴我他多半是山林養化的野孩兒,無父無母,與野獸無異。我動了惻隱之心,便將他留在了身邊。
星奴雖不會講話,但天性單純,腦子裏隻有三樣東西:食物,美女,我。當初芝芝這麼總結的時候,我總覺得哪裏顯得奇怪,卻一直說不上來。
聽到四九說他去找姑娘,我就放了心,隻要他不患風寒,憑著氣味就會尋回我身邊。
馬車行去的方向是長安城最繁華的中心地帶,一路上人越來越多,街道兩旁張燈結彩,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沒一會兒,馬車就停在了長安城中最負盛名的茶樓留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