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蒼狗,世事變遷。
時光如流水一般靜靜逝去,轉眼,又是三年。
三年來,凨王修勵精圖治,整肅廟堂,對外與諸國交好,對內任人以賢。
三年來,他已是人人稱頌的好君主,卻再一次為了我,在凨國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風波的因由,源於一次大朝會,王族宗親集體上書,請求凨王修立後。
曆來新君即位,緊接著便是立後,用以綿延王室子嗣,鞏固廟堂。而凨王修自親政以來,凡事躬親,不舍晝夜,似乎從未想過立後之事。也難怪王族著急,如此鄭重將此事提到朝堂商議。
凨王修看著一幹王族貴胄,隻淡淡問道:“諸位以為,寡人當立何人?”
老廷尉當場便道,“君上當立殤君之女,子氏兮為後。”
話音一落,便是眾人異口同聲:“臣等附議。”
凨王修微微一笑,下令長史草擬王書,便率先離去。
王族和氏族的聯姻,往往是廟堂上的大臣們喜聞樂見的。
在他們的眼中,女子從來都是被利用的棋子。
子氏一族從凨國建國起,便一直是被君王委以重任的貴族。
隻是重任並不代表信任。
他們彼此都要權衡利弊,最後找出彼此最信服的方式。
當年凨王修能夠順利登上王座,子氏一族便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由此可見子氏對凨國的影響力。
我若是凨王修,勢必也會忌憚。
哪怕我貌似無鹽,哪怕他不喜歡我,在當日的局勢下亦會立我為後。
以此來製衡父親的勢力,再好不過。
這些道理,父親當然不必親口說給我聽。
我自小在法家,帝王之術對我而言,並不是太過高深玄妙。
那一刻,我指尖觸碰著掌心裏的玉佩,一次次的撫摸,心中惆悵,不知道與何人聽。
隻怪我當時沒有分心,細細揣摩我離開時凨王修的神情,不能未雨綢繆。
原來當日他已心知肚明。
不必做任何挽留,我依舊逃不開他精心編織的網中。
第一次感到挫敗,我曾自詡自己不同於世間其他女子,卻也隻能任由權利傾軋左右我的命運。
千裏之外的嬴離若是得知消息,現在是否開始懊悔,他雖肯獻出二十座城池,然而,終究還是無法兌現對我的承諾。
我若可以自私任性一些,那麼,我大可以逃出凨國。與他長相廝守。
可是這樣做的後果,不僅是父親,辰逸,甚至整個殤地的百姓,都將麵臨一場浩劫。
浩劫過後,我是否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幸福?
對國家不忠,對父親不孝,對辰逸不義,那這樣的我,又如何配得上嬴離?
當日我身陷囹圄,他們又是如何對我的呢?
連忠義孝悌都不能做到,我如何敢說是法家的弟子?如何對的起師尊的教誨和栽培?
殤地的天空,沒有蕭瑟的大雪紛飛,卻陰沉沉的好像壓在頭頂。
連著好幾日我將自己關在房中,思索如何化解這道難題。
難道我隻能選擇放棄這段開的絢爛一時的情花,讓它在我心裏漸漸枯萎?不,它已經根深蒂固,我無法做到連根拔起。
我如同行屍一般,麵無表情的看著封地各府衙的官吏在家裏往來穿插,流水般的宴席數日不斷,門前車馬仍舊絡繹不絕。
父親精神矍鑠,滿麵榮光,然而賓客對答間依舊字斟句酌,唯恐落下口實。
他應付的自然得體,我看的十分疲憊。
對他而言,這是一件光耀門楣,值得慶賀的事,對我而言,不過強顏歡笑而已。
那一夜,我臥在榻上,輾轉難眠。
卻聽一陣清冷含蓄的簫聲夜半響起。
如此簫聲,除了辰逸,不會再有第二人。
他怎麼回來殤地,難道是嬴離他......
他以簫聲示意,他就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