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這樣的人嗎?可以不顧別人的感受嗎?想走的時候誰都可以不顧的嗎?”……“我不想再理你了!”
阿欣顯然是生氣了。我什麼都不能說,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我隻回了三個字:“對不起。”阿欣也沒再說了,回了一個“不屑一顧”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將阿欣勸得開心起來的,反正她是開心了,也不生我的氣了。我們又接著聊,我開始跟她說我的故事,說古力的故事,也說“牛排”的故事,用一種很認真的態度。她很感歎,說,這世界上居然還會有這樣的事情,太不可思議了。阿欣說,“我也告訴你我的故事吧,其實很簡單的。”
阿欣告訴我,大概八個月以前吧,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感覺自己睡了很久似的,一睜開眼睛就睡在了醫院裏,甚至連醫生都不知道她是怎麼來的,而她像是得了失憶症,之前的事情一點也記不到了,後來她翻遍了所有屬於自己的東西,才發現了一張身份證,這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年齡,而當她帶著身份證到派出所想去查找自己的身世時,居然一點其它的信息都沒有。後來,她身上帶的錢快用光了,正無處棲身的時候,保險公司的好心老板收留了她,讓她在公司裏值夜班,隻要接接電話就可以。
我一直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真愛存在,盡管這個城市充滿了腐敗的味道。否則,我不會在出了意外死了之後,還要苦苦哀求閻王爺讓我再回到陽間看我的未婚妻一眼;否則,我的未婚妻不會因為我的意外身亡而傷心自絕;否則,我不會和阿欣同病相憐地在網絡上尋找溫暖。可我明白,我和阿欣不會發生什麼事情,因為我隻屬於我的未婚妻,而且離我回到陰間的日子也隻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我不想去害一個那麼好的女孩子,不想讓她的下半輩子因為我的莫名消失而傷心欲絕。
我很不甘心,直到現在我仍然不知道我回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為了尋找我的未婚妻嗎?可她已經為我而死了。如果真是這麼簡單,為什麼我還心有不甘呢?我應該很安心地坐在房間裏等待著勾魂使者打開那扇陰陽之門,然後從容地走進去。可事實不是這樣的,我不甘心,我甚至連我想要尋找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牛排”回來了,顯然憔悴了不少,頭發又長又亂,滿臉的胡子也將他英俊的臉遮擋住了,像個乞丐。進門的時候,他兩手空空,沒有像以前回來那樣大包小包的東西。我和古力沒有問他,我們知道,他也和我們一樣,該得到的沒有得到,不該失去的都失去了。“牛排”進門之後直接進了他的房間,然後默默地關上門,不一會兒,從裏麵傳來了撕心裂肺的痛哭聲。良久之後,“牛排”打開房門走出來,問:“我們還有多久才回去?”我和古力都愕然了,對望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離開這個城市,或者說離開塵世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我們三個人似乎沒有太多的恐懼感,反倒有一種輕鬆的感覺,很快意。古力不再說古董和越王劍,“牛排”也不再說女人和美酒,我像往常一樣,吃完飯了就睡覺,睡醒了就打開電腦和阿欣聊天。
遺憾。人這一輩子多多少少都會帶著點遺憾離開這個世界的。人常常會以為自己有很多時間,然後將一件又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擱淺,去做那些自己不想做但不得不做的事情,然後寬慰自己說,時間還夠,我還有時間去做那些事情。可往往是,直到他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那些事情仍然放在自己的心裏。遺憾就這樣產生了。
我忽然想起了一句不知道是誰說的話:“遺憾也是一種美。”我不想對說這句話的人做任何評價,我隻想對這句話說兩個字:“放屁!”
我和阿欣約定在我離開人世的那一天下午三點在小城的“阿來酒吧”見一麵。她說要為我送別,我不想拂她的好意。那一天一大早,古力、“牛排”和我都早早地起來,將房間好好地收拾了一番,也順便將自己收拾了一番。我們不想走得太窩囊。忙完這一切之後,已經是中午了,我們又一起到小城裏最好的酒店要了一個包廂,叫了滿滿一桌子的好菜,很開心地吃著,聊著。
“下輩子希望我們會是兄弟!”古力舉起了酒杯,深情地說。
“不可能啦!國家早就實行了計劃生育,一家隻能生一個。除非……”“牛排”擦了擦滿是油膩的嘴巴,接著說,“除非我們的媽一下子生了三胞胎!”
古力趕緊接著對我說:“唉!我們等下就要回去等死了,你倒好,臨死前還要泡妞!真是死了都要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