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星穹》

訪談

作者:林旖

英國小提琴家丹尼爾·霍普,二十年來對新音樂的投入從未停歇。他將過往與當下作曲家的作品並置,隨時迎接和製造新鮮挑戰。自2007年成為DG旗下的獨家簽約藝術家,他獲得過五次格萊美獎提名以及許多其他獎項。他可以用流利的英文和德文談論古典音樂並著書立說,他是三本暢銷書《家庭唱片》(Familienstücke: Eine Spurensuche)、《我何時可以鼓掌》(Wann darf ich klatschen?)、《厄運退散!》(Toi, toi, toi!)的作者。他還曾與奧斯卡金像獎得主克勞斯·馬利亞·布朗道爾(Klaus Maria Brandauer)為共同合作的演出“戰爭和碎片”(War and Pieces)、“不插電的莫紮特!”(Mozart Unplugged!)和“迪特裏希·潘霍華——有人得做點什麼”(Dietrich Bonhoeffer – Someone Had to Do Something)編寫台詞……

然而,這位“音樂活動家”的思想疆界還遠不止於此。最近,他挑戰的是多年來一直令他心醉神迷的“天體音樂”概念。

2013年10月,丹尼爾·霍普發行了最新專輯《星穹》(Spheres),融合新巴洛克、極簡主義、電影原聲等等,以“天體音樂”探尋宇宙中的玄妙之音。曲目向長久以來的一個觀念致敬,即相信行星在宇宙中的交錯移動是彼岸世界的音樂產生的源頭,並由此折射出太陽係的美麗、和諧與簡單。在過去的2500年中,世間萬物滄海桑田,又幾乎完全沒有改變。“幾千年以來,那些闡釋這種寰宇音樂理論的哲學家、數學家和音樂家對我有莫大的吸引力。最早是畢達哥拉斯,後來是一些相當傑出的德國思想家,比如約翰尼斯·開普勒,他堅信行星運行或者碰撞的時候會產生音樂,並且這種音樂有其數學基礎,一種天文學上的和諧。”霍普的目標是做一張與這個超凡主題相關的專輯,同時探索當今作曲家在這一語境中思考後會創作出什麼樣的內容。

在新專輯中與霍普合作的是多次獲得格萊美獎的柏林廣播交響樂團、鋼琴家賈克·阿蒙以及西蒙·哈爾西指揮的柏林德意誌室內樂團。

“宇宙中到底有什麼嗎?我希望是有的……”2013年10月,我們在北京采訪了攜其新專輯《星穹》來到中國的英國小提琴家丹尼爾·霍普。

- 林旖 - 丹尼爾·霍普

您在童年仰望星空時究竟感受到了什麼?隨著年齡的增長,您現在對天空的感覺又是否有什麼變化呢?

當我還是個小男孩時,除了音樂,最令我癡迷的就是夜空了。八歲時,我買了第一支望遠鏡,花上好幾個小時觀察月亮和星星。我還記得當時的念頭:當人類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不過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微塵時,該是怎樣的心情?當我還是個少年時,小提琴大師耶胡迪·梅紐因在寫一本書——《人類的音樂》(The Music of Man),他介紹我認識了偉大的天文學家卡爾·薩根(Carl Sagan)。是薩根第一次打開我的眼界,讓我認識到宇宙蒼穹之浩瀚無邊,尤其意識到了“天體音樂”的概念。薩根八十歲生日時,梅紐因專門邀約了一係列還在世的作曲家們為薩根譜寫作品。

很多時候,當我在創作音樂時,我當年的想法才得以驗證,我也需要花很多時間進行研究、了解。我一直對星空感到好奇,當我要驗證之前的一些想法時,我可能需要對一些數學的問題有所了解,這是一個很難的探索,不僅像一個因果循環。有一天我在倫敦開車時,聽到廣播裏兩位數學家在談論星穹音樂的觀念是否存在,我恍然大悟並想起了我早年的想法。然後我去找卡爾·薩根詢問,也讀了很多開普勒所著的有關星穹的書籍,當然,我還需要不斷探索和學習。我的專輯不僅要體現數學上的星穹音樂的概念,同時也要把音樂的東西結合。

英國是現代天文學的重要發源地,有著濃鬱的科學氣息和悠久的天文學曆史,在音樂上曾有作曲家霍爾斯特創作《行星組曲》。您認為家鄉的這些天文學傳統對藝術領域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英國在天文學、科學、藝術領域有著很強的傳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提供了一個很好的環境。當海頓在寫《創世記》時,他也對天空極為著迷。他曾向英國天文學家威廉·赫歇爾請教,並透過赫歇爾的望遠鏡觀看天空。十七世紀時,人類製造出第一台望遠鏡,用望遠鏡遙望星空,對後世研究產生很大影響。我們還有牛頓這樣的偉大科學家,我很小的時候非常喜歡看BBC的一檔天文節目《夜空》,主持人為觀眾解釋很多現象,我作為小男孩從中學到了很多知識,並且在三十年後的今天把所學的知識通過專輯展現出來。

《星穹》的曲目從十七世紀到二十一世紀,其中有四首作品是世界首度錄音,分別由背景迥異的作曲家亞曆克斯·巴蘭諾斯基(生於1983年)、貢德曼(生於1966年)、古典音樂駭客“伊古德斯曼和朱”(Igudesman & Joo)中的阿雷格西·伊古德斯曼(生於1973年)、加布裏埃爾·普羅科菲耶夫(生於1975年)所作,他們的當代創造性在其富於想象力的世界中反射出來。四首世界首演、三首定製作品,對於專輯和演奏來說是否是非常重要的呢?

我認為這非常重要,演奏家和作曲家共同完成新作品的問世,可以與作曲家多交流,是在作品中共同成長的過程。我非常喜歡和作曲家直接接觸,《星穹》選入的作曲家中,隻要尚在世的,我與他們都有直接接觸,主要通過電子郵件。在這張專輯中,我的想法是糅合音樂和時間兩個主題,將來自不同時代的作曲家及其作品放在一起。他們或許並不總是處於同一“星係”之中,但這些作品卻仍然被一個亙古未解的問題聯係在一起:宇宙中到底有什麼嗎?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也是我想做一個當代宣言的原因。我會與全世界的音樂家多進行聯絡,在不同的音樂中找到共鳴。在出專輯之前,我有一個很長的音樂家名單,我希望能夠邀請到他們來幫忙,因為時間的限製有些未能達成,但我很慶幸能邀請到如加布裏埃爾·普羅科菲耶夫等這樣的年輕當代音樂人,完成全新的作品。同時,在與他們的合作中,我也會加入一些自己的想法,從而使這些新作品更加完善。

有評論指出“在一個商業模式已相當成熟的行業裏,丹尼爾·霍普抵製被類型化”。“天體音樂”是您童年至今的夢想,您用《星穹》實現了這個夢想。在夢想變成音樂的過程中,您本人是否需要考慮專輯在市場、商業上的影響,還是隻需專注音樂,其他事情都由唱片公司來操心就可以了?

我不會去考慮商業上的影響。我很感謝我的唱片公司DG,我們是非常好的合作夥伴。我常會和唱片公司討論,也給他們提供很多想法,盡管有些想法會被很快地回絕掉。當我提出《星穹》這一錄音計劃時,唱片公司覺得這一計劃非常不同尋常,雖然會有些風險,但是是值得嚐試的風險。我的製作人克裏斯蒂安·巴祖拉先生也和我花了很多個月的時間去研討,聯絡更多的人。在專輯完成之前,我並不會考慮專輯的市場反響如何,隻是單純地希望把音樂本身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