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秦王掃六合,大秦帝國現。
磅礴天城,這裏是浩渺國都,鹹陽城。三千瑤階高入雲聳,雄渾寶殿巍立巔峰。金龍盤柱,重簷翹角,台樓環廊,曲徑幽深。萬千庭院悠然抑揚,堤草鋪茵蝶亂蜂忙。禁軍持劍在處處宮門把守,士兵舉矛在卵石宮道巡邏。巍峨莊嚴,肅靜萬分。
瑤影瞬瞬,疾步遊走。她背負長琴,身著一襲赤紅裙裝在綠地上奔跑。身後長長的裙擺一路端壓著瑞草翩躚,如同魚兒水中翔遊般引出一道碧波。那纖腰處束著的蝴蝶錦帶在亂風中飄搖,像一隻迷失的蝶兒。淩雲高髻處簪著紅花形狀的白底鈿朵,此刻它正在陽光灼灼下發著耀眼的光,然後剩餘的如瀑青絲便兩肩分披,映的她嬌美更盛。那手腕上搖曳的清鈴發出清脆聲響,回蕩在這幽園中。
深庭幽冷,惶惶愁思溺心頭,不能拔,自凝噎悲鏘。
那紅色繡鞋冷不丁踩上尖石,鞋底荏苒,她就要滑倒。立即扶住身旁一棵傲立梨樹以借力,她勉強站穩了。微微呼著氣,饒是跑不動了,她終於不再向前。
春風菲菲,梨雨紛至。白澈的花瓣落得她一身都是,這一抹紅裝在梨花翩飛中顯得多姿炫彩。她抬頭,看見的是梨樹滿園密布。花期正盛,把幽幽庭院襯得清涼婉轉。花瓣飄揚,如飛雪飄絮。滿地落花,似銀霜遍地。美景怡然,她突然想起她的家鄉,天山。那裏風景颯麗,逶迤峻秀。隻是,自己怕是再也回不到那裏了。
淡淡愁思浮上眉眼,那絕美的容顏在梨花零落間蕭瑟哀愁。蔥白細指緊緊扣住梨花樹幹,粉唇微顫,月眉彎彎,她此時隻覺得一腔悲思縈繞心頭,久久不能釋懷。身後驀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不自覺將手捂上心頭,以抑製發慌之感。
彎角浮意,穩聲亦步。那人腰間旋著的朱玉相摩發出佩撞聲,清脆難當。他終究是追來了。她知道此刻他就站在她的身後,可是她那麼恐懼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菱落。”他先開口,卻聲似無調,衍生出的疏離隻讓人覺得落入萬丈冰窟之中,冰冷無溫。那被喚作菱落的女子緩緩轉身,看著眼前這翩然公子。他一身錦藍長衣,黑眸幽深,眉棱剛毅。高貴氣質溢於表,冷冽風姿生於心。他的身上,總有一種懾人的冷漠,她嚐試化解他的冷漠,卻總是化解不開。
三年了,她已經跟在他身邊三年了。這三年來她已經疲累到滿是悲愴,她再也撐不住了。長睫微微顫動,清眸中覆了一層水霧,她再次哀求他:“扶蘇……不要……不要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淚珠滴滴劃下粉頰,凝在鄂下。在空中飄零的花瓣染了她頰上溫存的淚,貼了一朵在淚痕上,此刻她更見清美翹楚。
情愫隱匿,凝神定睛。他看著眼前的嬌麗人兒淒淒咽咽在慟哭,他緊緊握著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著虛白。他輕歎一聲,溫語縱生:“菱落,我的迢迢大任,全在你手,你忍心毀了它,毀了我嗎?”
“那麼就要用我的姐姐來換嗎?!扶蘇!她是這茫茫人世中我唯一的骨肉血親!你真的要如此待我?真的要如此待她?!”厲聲質問,她滿臉懼色,渾身顫抖,淚珠盈盈。扶蘇倏地上前握住她的肩膀,緊緊的扣著她,就像是要捏碎她一般。厲眼一瞬,他薄唇啟聲:“花菱落,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她必須得死!”
碧空雲巔處,大片大片的雲堆積,阻擋著西天紅日的耀眼光芒。狂風四作,暗雲浮生,黑意漸生。梨花在狂風扶搖中更是飄飄灑灑,滿園飄零。菱落看著眼前對她咄咄相逼的扶蘇,忽的嗤笑一聲。她用盡全身力氣掙脫扶蘇的雙手禁錮,扶著樹幹她將發髻處簪著的碧玉棱花雙合鳳簪摘下握在掌心。將尖端指向扶蘇,她對著他滿目淒然:“我還有退路可尋,就是殺了你,公子扶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