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本就沒有幾個乘客的公交車在終點站前隻剩下他們倆。
車窗開了小縫,晚風有些涼意,繁錦緊了緊衣服想起上高中的時候自己也是這麼坐公交車上下學,貴族的私立高中裏隻有自己是坐公交車的。
顧寒歪著頭靠在濕漉漉的玻璃窗上,褪去了那一身奢侈的貼身西服格子襯衫倒顯得他平易近人了,大眼睛看著窗外,映出外麵霧蒙蒙的黑夜。
他看著看著忽然緩緩說,"其實...你很幸福了..."
"嗯?"
"你知道為什麼顧淮要恨我?"
"為什麼?"顧寒明明哪裏都沒有錯,顧家敗落,他一個人獨自撐了起來,發展起G.F,海外部也不要任何代價給了顧淮,為什麼偏偏要與他反目?
"因為我知道了太多,關於他,關於我的繼母..."
"你的媽媽?"他第一次提起,她原以為顧寒是沒有媽媽的,可是,又有誰是真的沒有母親呢?
"她到我們家的時候剛二十歲,那年我七歲,我哥十一,她家是新疆哈密的,好像是祖輩的問題被下放到那裏,跟了我爸就是為了過好日子。"
"我爸說,隻要能吃苦不矯情不管她存了什麼心思跟他他都無所謂,我覺得這也沒什麼,她對我和我哥很好,好到如果不是發生了後來的事我就把她當成我親生媽媽了。"
"後來?後來怎麼了?"
顧寒收回目光,轉眼看了看身邊的繁錦,眸子黑若曜石,目光沉澱,他平靜的忽然笑出來,幾分嘲諷,幾分無奈,好像又有些說不出的苦澀,"我初中畢業那年我哥大一,繼母不到三十歲,那天是我生日吧,第一次喝酒,被同學灌了許多,回到家就看見那個女人和我哥在別墅的露台,我第一次看見一個女人那麼的可憐,就像是一根要被折斷了的草,她看見我,平時一貫溫柔的她披著一條淡薄的單子跪著求我,我哥從不怕這些,他告訴我別說出去,要不然那個女人會死。"
他說完用手指揉了揉眼角,不再看她,又把頭放在了玻璃窗上。
繁錦順著他的側臉看過去,車裏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倒映在車窗外。
她不知說什麼,猶豫了半天才想起來那件事,"你這次起訴他..."
"我一直恨我自己,為什麼當初不說,為什麼非要到那個女人被顧淮折磨死才知道後悔。她死的時候剛三十歲,顧淮帶著她走到了別的路上,我看著她步步淪陷,胳膊上被煙頭燙出來的疤痕,我爸怎麼會看不到,隻不過那個壞人是他的兒子,那個讓自己的妻子或得滿足的也是他,他什麼也不能說,顧淮底下的人都叫她雞頭,雞頭,雞頭,你知道嗎?家裏麵三個男人看著那個女人各懷心思,我卻一個字都不能說。"
繁錦有些想哭,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熱氣騰騰的東西在眼眶裏打轉,她說,"後來呢?"
"她死了,艾滋,我爸看著她屍體一句話沒說,轉身給了我一巴掌,那之後我就沒回過家,後來,我高二的時候他也死了,我哥說都是我的錯,其實他說的對,我拚命想重建顧氏無非是覺得對不起我爸,我給了顧淮能給他的,我想讓他安分,想讓他當作是替我爸活著,替那個女人活著。"
他笑,"我的故事講完了,現在該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