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被嚇的渾身顫抖麵色慘白,連哭似乎都已忘了,而中隻聽見他“主人”近乎瘋狂的嚎叫:“她!她就是你娘……就是你娘啊!”
幹枯如鳥爪般的手指指向了目瞪口呆的負玉,負玉卻分明看見,這女人臉上那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褶皺中,那早已流得滿臉都是的淚水。
小樓早已被嚇呆了,可是“娘”這個字仿佛帶著無邊偉力,在他聽到的時候,茫然的眼中竟已有了光彩。
順著那隻鳥爪般的手,小樓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了負玉的臉龐上,他的眼神卻還是懵懂的,懵懂的讓人心疼。
天下的母親,果然沒有不疼自己孩子的。
淚水滑落,負玉再也無法控製自己,她一把把小樓緊緊的摟進了懷裏,哽咽道:“小樓……可憐的孩子……”
那女人就這麼呆呆的看著負玉,看著負玉緊緊摟著小樓,摟著原本應該屬於她的孩子,目光聚焦在小樓身上,她忽然嘴角一翹,對著小樓瘦小的背影,彎出了一個天下間最難看的微笑。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她的身體一下子就要軟倒在地上。
負玉一驚,慌忙伸手把她拉進了懷裏,嘴裏已是泣不成聲,道:“小樓……叫娘!”
“娘!”一聲娘叫出口,小樓“哇”的一聲大哭出來,仿佛所有的驚慌、恐懼和無助,都已隨著這聲娘被哭了出來。
負玉一手摟著一個,把這兩人緊緊的摟在了一起。
這聲娘,她還能聽得見嗎?
負玉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又何必要知道呢?隻要知道她也是一個偉大的母親,豈非就已足夠?
她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她到死都不肯認下自己的孩子。
趙勻走過來,幫負玉一起放平了這個女人的身體,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仇恨不能化解?
負玉抱著小樓站起來,“大夫人”依舊站在遠處木木呆呆的看著,厚厚的嘴唇哆嗦著,渾身顫抖。
“你……聽得懂我說話嗎?”負玉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抬頭說道。
“大夫人”沒有答話,一雙混濁的眼睛卻已在看著負玉。
負玉緊了緊抱在懷裏的小樓,認真道:“我會帶小樓出去,離開這個山穀,你呢?”
“大夫人”還是木木呆呆的不語,直到過了很久,他仿佛才反應過來,癡癡道:“小樓……走,我……我不走……”
他的聲音竟也是一樣的嘶啞,說話時,他的目光已再次回到了他“主人”的身上,“我們……是一起來的,他們不走……我也不走。”
裏麵的石室裏還有七個,顯然,他口中的“他們”,除了這個死去的女人和他自己,就是他們七人。
那一定也是個悲傷的故事。負玉沒問,也不敢問,她若問了,豈非就是把別人的傷口再撕裂一次?
那人也沒講,他隻是癡癡的走過來,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地上的女人,然後又癡癡的走了。
天亮時,趙勻和負玉抱著正在熟睡的小樓,一起走出了山洞,向著來時的路走去。遍地的蛇屍,則在默默的訴說著昨夜廝殺的慘烈。
山洞裏,洞口的火把已經熄滅,變得冰冷。負玉知道,再也不會有人來把它重新點燃。
這些人裏,有小樓的父親嗎?負玉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有時候知道的太多,豈非也是一種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