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泉煞氣(1 / 2)

是夜,黑衣鬼仙合眸定息,恍惚中仿佛騰雲駕霧身登仙境一般,但見雲霞織錦,白鶴結群,心中一跳,立時歡喜得幾乎炸開胸膛,心想莫不是自己白日飛升,羽化登仙,當下好一陣手舞足蹈,隨即臉上浮現一絲壞笑:這景象當真要給老哥哥瞧瞧,好好的羨慕羨慕一番;心中又是一陣生疑,兀自不信:飛升得道便是如此這般模樣?自己這般飛升後,老哥哥日後不免寂寞些許了!但轉念間又想,瞧見我飛升得道,老哥哥自然是替我歡喜得不得了,他一心隻顧著我的好,護我,念我,同我亦師亦友,我卻先離他一步,未免不夠仗義...唉...

但見他臉上一陣歡喜,一陣難過,一陣發愁,一陣驚愕。

忽然間,雷霆大作,黑雲驟集,周遭景物霎時間變幻,但見刀山火海,血池肉林,煉獄桎梏無一不具,猶如身墮地獄;驀地裏虛空湧現一巨盆大眼,森然如木刻般,端無半點顏色,但似有無盡的虛無,將一切看透,將一切籠罩,一切於它猶如微芥一般。

黑衣鬼仙陡然間隻覺身墜入萬丈深淵,如同滄海一粟,微末浮塵,渺小不可及,又如仰望蒼穹一般,當下萬念俱了,灰心木立。瞬息間,又見無數獨眼虛空中逐一睜開,神態猶如先前巨眼一般,木然空洞,隻叫人深陷其中,迷茫不知。

他恍惚中隻覺身陷旋窩,如同夢魘一般,手腳被縛,身不得動,欲號呼而不得。

原先突墮煉獄,他雖驚愕得惶然無措,但一定神間,心思轉念極快,早存一念防備未然;到得那巨眼初現之時,背心寒氣侵襲,心中一凜,雙眼緊閉,直覺告誡他切不可輕舉妄動,否則旦夕之間,魂滅魄散!

端是他未曾睜眼,應變迅捷,否則單是空中一獨眼,便教他深陷其中,墮入萬劫不複之地,更不遑虛空中黑壓壓密集的無數獨眼甚而那巨眼威力!

驀地裏,聽得水聲“滴答,滴落”,泛起陣陣漣漪,心中隻覺萬般清爽,猶如沐浴春風,心神空明,入定神馳,蕩氣回腸。

待得第二天醒轉,渾身上下是說不出的愉快,但覺精神大震,神采飛揚,回思這一遭有如身從天而墜,夢魘連連,心有餘悸,亦不知何故而致此。

忽然間,心頭一震,但覺腦海中浮現幾行字:

木枯以畏寒,寒解而春至,

日盛而陰虛,屍解乾坤正!

他雖不能口解其中含義,但心中卻是了然無比,當即從懷中掏出木雕,幾步走近那少年身旁,略一躊躇,鼻梁一皺,猛一咬牙,將木雕放置於少年胸口,但見少年四肢猝然僵直,身子不住挺顫,黑衣鬼仙大吃一驚,急忙探身察看,但驀地裏那寒氣驟聚成形,如團水霧,擋在身前,他即可停步,陡然間那水霧全身萎縮,如臨大敵一般,周遭寒氣亦是如此,但見那寒氣騰湧而聚,似是傾巢而動,兀自拚命掙紮,約略半刻,那寒氣由濃轉淡,由粗變薄,寥寥集於少年胸前那木雕之上。

微一沉吟,便知木雕正是那寒氣克星,端是那木雕將那寒氣從那少年體中抽剝出來,吞噬殆盡。

他這番所見,對那木雕神通更是心生向往,他原先便知自身仙根所賴者本是那木雕,更不論那種種不可思議的奇跡,直教他心動不已。

忽然臉色一變,發起愁來,歎了幾口氣,低聲道:“吾欲也,而子不受...”心生一陣感慨!

寒氣一除,心下略感寬慰,當即俯身探查那少年傷勢,驟然一驚,但見那少年耳赤麵紅,雙手不住撕扯衣衫,氣息促急,心中隻怕有變,當下也不顧那少年是否尚有護身法寶,忙解開那少年上衣,見那少年胸口皮膚赤紅一片,伸手摸額,隻覺那少年全身如同熱炭,心中一驚,但轉念間,豁然明了。

原來他先前以木雕置放於少年胸口,正是對應那’木枯以畏寒,寒解而春至’,以木雕引去那護身寒氣,而後兩句“日盛而陰虛,屍解乾坤正!”卻兀自還未著手化解。

這後兩句正是說那寒氣一解,猶如春至一般,而後致使陰寒虛脫,陽日當盛,當下正是要采陰正陽。

他本是陰靈修煉得道,這采陰於他再熟悉不過。盤龍山沉屍穀內這一千多年來彙聚多少陰煞之氣!雖說近數百年來,陰煞之氣沉入穀底,不溢半分,但這陰煞之氣卻仍是無窮無盡,取之不竭。

這名少年寒氣既除,陽火隨之噴湧而出,體燙如滾水,但此般也正是他陰陽護體之法,眼下應當暫無性命之憂;轉念又想,這等稀有護體法門,當真是前所未見,聞所未聞,心下不禁對這少年來曆更添一分神秘。

當下思定,便即動手,身形一晃,陡然間已至穀底。沉屍穀常年不見日月,穀底更是漆黑森然,經了這麼多年的月歲,早已是血肉成濘,白骨消融,他聞得屍臭酸氣,心中作嘔,饒是他穀底幾番折騰,這才勉力忍住,卻仍是不由得皺起眉頭,嘴角又是一撇,心想這要是給那少年聞上一聞,不消片刻就得腐蝕成骨,到時候手一鬆,這沉屍穀就有多了一具無名白骨。

想到這,忽然臉色一變,揮手在自己臉頰上猛是一耳光,啪的一聲,一張黑臉登時紅腫起來,五條指印甚是清晰,隻聽得他自怨自艾道:“枉你得道多年,怎地心腸如此狠毒”,隻覺臉上火辣辣的,心中又頗為自悔:“我便是這麼一想,又不做什麼,幹嘛自己給自己過不去呢,哎,你可真是個糊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