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色,烏雲密布,閃電咋下,雷鳴轟隆,傾盤大雨。忽地,從濃雲中閃過一光束,如彗星般落入這人間。
此處喚為盤龍山沉屍穀,相傳此山舊有一巴蛇渡劫化龍,那時此山轟然劈出一裂縫,一青龍嘯然而出,直奔雲際,盤旋於空久久才離去。是故此山稱為盤龍山,盤龍山本應受山民拜祭,但那時群雄割據,征伐不斷,而此處又是兵家必爭之地,常為戰場。但戰爭多是今日他勝,明日他死。此山更是陳屍百萬,血河千裏。勝者已勝,敗者橫屍,屍首卻是麻煩,想想索性把屍體丟進當日尚可稱為穀的裂縫中去,久而久之就成了慣例,縣城裏的死囚亦或是橫死而不為人所知的屍體都被丟進此穀,故此穀喚為沉屍穀。這日,此彗星隕落之地便是在此處。
穀內昏而不見天日,坐底觀天也隻是遙遙的一線白。
遠處一兩黑影竄動浮遊,在這漆黑的沉屍穀中,滿是早已發爛的死屍,又經了風雨的淋漓,膿水積穀,散著惡臭,已然是浮屍滿地的沼澤。平常人若是踏足,呼吸之間,便沒了性命。
“咳....咳...”,忽聞一兩聲咳嗽,這兩黑影便向上竄動,不一會便臨進一洞穴。
這洞穴凹陷於山壁,並不大,尚能容四五人身。
一少年緊閉雙眼,癱坐與石壁前,臉色蒼白,嘴微微張開,唇裂舌幹,兩脅一起一落,呼吸急促。
那兩黑影探出身來,分是一白衣和一黑衣的中年漢子,但見那白衣漢子麵目白漆似,而那黑衣漢子卻呈迥乎不同的一麵,黑漆如夜,樣貌森然,似鬼如魔。
那黑衣漢子徑直走到那少年身前,右手伸出翻掌按在他胸口,輕吐微力,隨即緩緩閉眼。
不一會,少年微有起色,呼吸稍有緩和。
那黑衣漢子站起身來,走到壁邊,爾後往穀底瞧了幾眼,但見穀內幽光泛起,瑩瑩有光,又從懷裏掏出一物。
此物四四方方,六麵皆刻一獨眼,其餘八角刻有蝌蚪文飾;木雕饒有古味,年代已不足考究,亦不知是用何種木材雕刻而成。
那黑衣漢子臉色鐵青,端詳木雕,眼裏流露著深情和發愁的神色,隨後將木雕擲於空中,雙手打著手訣,口中念念有詞。
此木雕竟淩空漂浮,不住旋轉,大放異彩。
穀底青絲縷縷浮動升騰,這絲縷竟是從死屍毛孔中冒出,一時間穀內聚集著無數的線縷,紛紛纏繞,爾後在靠近木雕的時候倏地消逝。
那黑衣男子雙唇緊閉,麵色凝重,雙手微顫,略有乏意。
“喝”,那黑衣男子手決一指,木雕徐徐緩動,漂浮於那少年頭上,隻見青絲從木雕內突現,如鐵線蟲一般探出。
青絲緩緩蠕動,鑽入那少年的鼻孔內,那少年身子挺了幾下,麵色稍適紅潤。
那黑衣漢子收勢回神,木雕飛回手中,收入懷內,臉上兀自掛著些許汗珠,爾後惶急的就近少年身旁,揭開上衣,探查傷勢。但見少年汗水淋漓,一張瘦而黑的臉添了幾分生的氣息。
黑衣漢子稍放下心來,眼光一轉,瞧向那白衣漢子,說道:“這小娃娃也不知是何方神聖,單是這彗星入凡,已是天大的事;卻不曾想,竟捎帶著個小娃娃。咱兩隻顧著看護他,卻給遺漏了那件寶貝,你說那寶貝給去了哪呢?!莫非給遁地了不成。”
那白衣漢子笑了笑,說道:“你啊,可真是十足的貪財鬼。老惦記著寶物,正事到沒有,活該給人殺了”;
那黑衣漢子麵色尷尬,努了努嘴,道:“咱這輩子就是給掉錢眼裏了,沒法子,就是做了鬼也逃不了,這叫天意不可違。”
那白衣漢子道:“你可不是一輩子了,你可是七八輩子,可算是輪了幾回人了。不過話說回來,當初你怎地淘了這木雕?!”
那黑衣漢子從懷中摸出木雕,凝視端詳了半響,爾後將那木雕往空中一拋,把玩起來,說道:“咱也不知這木雕怎麼到我手的,總之我死的時候懷裏無端端的就給有了,大概算是命不該絕。”
那白衣漢子撲哧一笑,道:“你可算不得命不該絕,瞧瞧...”,說著用手指了指穀底的一堆白骨:“你可算是死透了,死得再也不能死了。”
黑衣漢子順著白衣漢子所指方向,瞧了瞧,訕笑道:“說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