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與“姑姑”傳奇:真正的媽媽在歲月雲煙(1 / 3)

我與“姑姑”傳奇:真正的媽媽在歲月雲煙

作者:依然

胡浪,中南民族大學法學院法學碩士,一個命運多舛的女孩。兩歲那年父親去世,母親離家,她和哥哥寄住在姑姑家。十歲那年,媽媽接走哥哥。此後,胡浪心裏一直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努力長大,爭取與媽媽團聚。為此,她把姑姑的愛視為禁錮自己的枷鎖,一心想要掙脫。2012年9月,胡浪考入中南民族大學法學院讀碩士研究生,終於到武漢與媽媽相聚。然而,從媽媽那裏,她卻聽到了一個驚心不已的真相……

2013年1月19日,本刊記者親赴中南民族大學采訪胡浪,她向我們講述了她與姑姑之間感人至深的故事——

她的愛我的悲哀,剪碎花裙我心成泥

我是個時乖運蹇的女孩。

我兩歲失去父親,母親離家,我和大三歲的哥哥由姑姑撫養。姑姑名叫胡春香,出生於1965年,在安徽省肥東縣絲織廠工作。我叫胡浪,出生於1988年,是湖北省紅安縣永河鎮人。兩歲那年,爸爸因心髒病去世。兩個月後,媽媽也離開家。3天後,姑姑風塵仆仆地趕到家中,將已經快要哭斷氣的我和哥哥領回她在安徽肥東縣城裏的家。

姑姑住在廠裏分配給她的一間10多平方米的平房,廁所和廚房跟別人共用。我每天睡覺前都哭著吵嚷著要回家。姑姑摟著我說:“這就是你的家。”

那一年,姑姑剛有了表弟亮亮。姑姑總是無休止加班,回來後就和姑父吵架。姑父在城關鎮小學當老師,回家後要批改作業。看著亮亮肉嘟嘟地躺在床上,我和哥哥總忍不住去掐他,每次都惹得亮亮大哭。姑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為了逃離這個吵鬧的家,姑父到外地進修。姑姑一人帶著三個孩子,舉步維艱。

我上三年級時,姑父回家了。但是夜裏,我被他們的吵架聲吵醒,我聽到姑父說:“七年了,我受不了了,要不,你把兩個孩子送走;要不,我們離婚。”姑姑不停抽噎,最後還是堅定地說:“我父母過世早,是哥哥一手把我帶大。現在我不能不管他的孩子。”幾天後,他們離婚了,姑父帶著亮亮搬了家。他們走後好長一段時間,姑姑在夜裏總是偷偷哭泣。

離婚後,姑姑把所有的母愛都寄托在我們兄妹身上,偶爾她也會接亮亮回家住些日子。但是,亮亮看著姑姑對我們無微不至的關心,眼裏總是帶著生疏和不解。時間一長,他便不願意再回家。

姑姑對我很好,可在我小小的心眼裏,媽媽的愛才是我真正需要的。10歲那年,一天我放學回家,看到家中坐著一個陌生女人,姑姑推我到她跟前說:“這是媽媽。”媽媽牽起我的手說:“都長這麼大了。”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媽媽,媽媽的眼睛卻總是盯著門口。終於,哥哥下自習回家了,媽媽衝到門口,一把摟住哥哥,親了又親。我站在她身後,心裏的滋味怪怪的:媽媽坐了一下午,沒有親我一下啊。

一個星期後,我放學回來,見媽媽和哥哥都不在家。姑姑對我說:“你媽帶你哥走了。”我哭了:“為什麼不帶我走?”姑姑說:“你媽一個人,帶不了兩個孩子。”我衝姑姑發火咆哮:“都怪你,你氣走了姑父,現在又氣走了媽媽。”我固執地認為,是姑姑好強的性格讓人無法忍受,導致家裏人都離開她。

三天後,我哭幹了淚水,想明白了:媽媽帶走哥哥,是因為哥哥是男孩。我要與媽媽團聚,隻能靠我自己。我必須先妥協,等攢夠了錢,我就去找媽媽。

抱著這樣的信念,我要求把每天的早餐錢從一元提到兩元。這樣,我每天隻吃一元的早餐,剩下的就攢起來。兩個月後,我攢了三十多元錢,跑到汽車站買票,售票人員問我去哪裏,我不知道。工作人員以為我是被人販子拐賣的小孩,報了警。警察叔叔把我送回家。姑姑正四處找我,頭發散亂,神情焦慮。

晚上,姑姑摟著我跟我約定:“你好好讀書,等你考上了大學,你就可以去找媽媽了。現在你跟姑姑在一起,好嗎?”我望著姑姑紅腫的雙眼,點了點頭。

半個月後,我收到媽媽的信。媽媽叮囑我要好好學習,長大後就回到她身邊。以後每個月,我都會收到媽媽的信,我把它當成寶貝,每天睡覺前都要拿出來看一遍。我覺得有這些信,我就是個有媽疼的孩子。

就這樣,姑姑養育著我,而我思念著媽媽。2003年9月,我以全縣第二名的成績考進肥東一中。姑姑的笑容燦如春花,很多人都讚歎姑姑不容易,我也很感謝姑姑對我的養育,但媽媽的臉仍然出現在我的夢中,我準備向姑姑攤牌。

我用我攢下的零用錢上街給姑姑買了一條碎花裙,我有些害羞,不知道怎麼送給她。一天,姑姑的一位好友到家裏來串門,我隱約聽到她們在說我,就湊到姑姑的房門口偷聽。那人說:“早勸你再找個人,你不聽,一心放在胡浪身上。你可別讓她飛太高了,得把她留在身邊,要不將來你老了,能指望誰啊……”

我驚覺,姑姑對我好,是想將我禁錮在身邊,是指望我將來為她養老。想必當年姑姑不許媽媽帶我走,也是出於這樣自私的想法吧?她是我們母女分離、兄妹離散的罪魁禍首。她對我是有一份愛,可這愛成了禁錮我的枷鎖,是我的悲哀啊!我回到房間,用剪刀把裙子剪碎,我的心,也碎裂成片,零落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