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口稱不知,卻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她美絕的秋眸波光瀲灩,道:“你去碧曜城的時候,這華嬪可是深得太後寵愛。人家,可是在風口浪尖上呢。”風口浪尖說的極輕,卻說的驚心,意思不言而喻。我突然感到周身一寒。區區賦閑狀元之女,竟甫一入宮便晉了貴人,還賜了封號,一躍成為天子的寵妃,更是連跳幾級成了嬪。我又豈不是在風口浪尖?
兀自無語。華瑜堂早已燈火通明,齊齊下拜,皇上坐在太後旁邊,諸妃似乎都到了。暫代管六宮的宜貴妃和協理的昭鳶夫人都驚慌地向裏麵張望,太後憤怒異常,淩厲的眼神掃了我們一遍又一遍。
“啊!我的皇兒...”聽見裏麵哭喊的聲音,眾人皆是一驚,便看見太醫出來,遺憾道:“微臣不力,華嬪的皇子未能保住。”
哐啷一聲,太後的茶盞摔在地上,她厲聲喝道:“可查出了什麼?”
林太醫支支吾吾的,太後更加氣憤,剛要開口喊出革職,那太醫開了口,目光驚慌試探,道:“回太後的話,是麝香。”說著,那手便從袖中掏出一枚玉鐲來,太醫抖索著一擰,那玉鐲竟然開了口,中空處便抖出許多麝香來。
“誰敢如此大膽!這特製的玉鐲從何而來!”太後奪過玉鐲細細翻開,又自冷笑:“做的還真精巧!”
站著的一個侍女欲言又止。太後察覺,一個眼神,身邊的嬤嬤就拉了那侍女出來。那侍女嚇得慌忙磕頭,戰戰兢兢地喊:“秋玉不知這麝香從何而來,秋玉隻知道這鐲子是...是曦嬪娘娘送來的賀禮!秋玉沒照顧好華嬪娘娘,千萬恕罪!”
驚雷般炸響,眾人的目光齊齊射向我。太後氣的手都再抖,兩個嬤嬤進入人群粗暴地將我拉了出去跪在太後麵前。我隻感覺徹身徹骨的寒冷,我同父異母的姐姐,竟然會如此不擇手段!
“曦嬪!你還有什麼好說!精致的妝容下,揣著蛇蠍的心腸;浮華的雲錦裏,藏著狠毒的計謀!好一個狀元之女,你到底是多恨我們皇家!”太後劈手將玉鐲憑空擊來,恰好偏離了麵龐,打在了我的發髻,撞在那玉步搖上,一瞬間發絲散亂珠翠遍地,碎的叮當作響。
“......太後....是嬪妾沒能保全皇兒,莫怪妹妹!”一聲柔弱的聲音響起,竟是華嬪!她一襲白衣,虛弱地站在內室門口,說話間氣喘連連,真是我見尤憐。我無聲地冷笑,證據確鑿,我就是滿身是嘴,也辯不清了。華嬪的這句話,不過是加深了太後對我的憎恨,又添了對她的憐愛。
“曦嬪,你與華嬪出自同門,相差甚遠!看在華嬪的麵上,哀家饒你不死!傳旨,曦嬪暗害龍裔,罪無可恕!削去封號,降為更衣,打入冷宮!皇上,可有異議?”
此時的我,多麼希望皇上能給我一個眼神,一句辯解,多麼希望他可以命人深入調查此事。可我隻聽見他說:“一切聽母後安排。”
我任憑他們將我拉了出去。臨出宮門的一刻,我回眸,淒絕一笑。我終究還是謝了,後麵一眾嬪妃,神情中有憎惡,有可憐,還有許多許多麻木冷絕的表情。風那麼大,吹得眼淚說掉就掉了。那麼大的一滴,濕了胸前的雲錦,便湮開一朵花樣的淚痕。
再後麵,就是一地的碎片。代表著我身份的珠翠委地,無人能收。
攬月閣是我的寂寞深宮。漣音閣是我的姹紫嫣紅。而華瑜堂,則是我的萬劫不複。
我以為,我的一生,就這樣埋葬在冷宮。曾經那些短暫的錦繡時光,曾經那些繾綣的他的寵愛,就是一場夢。夢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原來那句話說的很對,自古帝王皆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