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蘿本身就是借在那身體裏,現在渡劫失敗,魂魄直接就與驅殼分離開來。
隻是與初時不同的是,此刻的夢已經不再是一團粉色,而是有了人形。
她就安靜睡在尊盧夙懷中。
“夢蘿始終沒有醒,魂魄有即將潰散的跡象。她和我們不一樣,所以隻能帶她來找你……”本以為夢蘿渡劫和他們一般無二。
可是誰知道她卻是在睡夢中開始渡劫。
魘也是微微詫異,從尊盧夙懷中接過了夢。
夢好不容易凝聚的魂魄,隱隱有散開的意思。
“夢蘿的魂魄離開了那具驅殼以後,那具驅殼就老衰了。鴛兒近日在養胎,夢蘿的事情我們已經幫不上忙了。”這些年來,夢蘿和他們確實有了感情,可是夢蘿的魂魄也卻確實和他們不一樣。
魘怎麼都想不到,夢蘿怎麼會渡劫失敗。
可是魂魄已經凝聚了,隻要她醒來,就可以不用倚靠那具靈體,可自行再修一具完全屬於自己的軀體。
但是魂魄若是潰散,她又會變成夢魂。
想要找到下一具合適的靈體,還不知道要多少年。
魘的腦海中突然湧出了一絲記憶。
他記得很久之前。
他也曾度過劫。
但是也確實和神仙渡劫不同。
那是億萬年前。
祖神素心的第四十萬年,天和地都沒有分開。
他蜷縮在祖神的夢裏。
祖神做了一個魘,祖神化作了山川水流,最後消失不見,那時候祖神也被嚇住了。
他才有了意識。
後來祖神造了界意識到自己的責任。
他也能化了形,卻蜷縮在混沌中。
渡劫的時候,他是做了一個夢,夢裏麵出現了人,而他為魘,夢裏的人厭惡他,摒棄他。
可是那時候他十分懵懂,不懂厭惡為何,摒棄為何,他甚至不知道這些是人,他們長得和祖神是一個模樣,卻不是祖神,所以他無所謂他們的厭惡與摒棄,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度過了劫,隻是麵前還是混沌一片。
想到了這件事,魘反應過來。
夢也是在夢裏渡劫,而夢中夢,沒有別人能幫忙,她到底夢了什麼?
眼底一沉,就進入了夢的夢中。
夢裏,周圍都是混沌一片。
唯一清晰的,就是浮羅山。
夢蘿還是五六歲的模樣,徘徊在浮羅山上等著。
魘才反應過來,原來,她始終沒有渡劫是因為小時候還記得他把她獨自一個人留在了浮羅山?
心頭有一些不是滋味,一步一步朝著夢蘿前去。
夢蘿看到他。
方才有些迷茫的目光裏,才頓時散發出了亮光。
明明想要笑,卻想到了什麼,嘴又撅了起來,插著手,“你回來遲了!”
魘心頭複雜,她沒有渡劫成功,竟然僅僅隻是因為沒有下山?
“我來是帶你下山的。”
沉聲開口。
夢蘿有些詫異,不是一直以來都不讓她下山嗎,怎麼突然就同意了。
“山下有很多好吃的……我們走了……”魘一把抱起了夢蘿,帶著她下山。
隨著魘的話,周圍的景物才逐漸清晰了起來。
一步一步,離城池也越來越近,人越來越多。
夢蘿才發出咯咯的笑聲。
抱著魘的脖子,稚嫩的聲音道,“以後也不能丟下我哦……”
說著無疑。
魘眼睛一眯,“你有一天會長大,像他們一樣,那時候我也老了,我們不會一直在一起的……”
抱著他脖子的手一緊,夢蘿吸了吸鼻子,固執道,“我不……”
魘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這麼纏著他。
可是他們,實在是兩派,她是美夢,世人所喜所念,他是惡魘,眾仙所惡所厭。
“你不能丟下我……”夢蘿就是固執的抱緊了他。
他們一起踏入了夢裏的凡間。
夢逐漸長大,魘也跟著逐漸變老。
滿臉胡茬爬上了魘的臉,夢也愈發美麗,她活潑,好學,且樂於助人。
就好像這個凡間所有的地方,都是好的,也因為如此,別人也對她好。
夢裏,夢到了十六歲。
魘也是中年模樣,這一天,踏入了第一個來提親的人。
魘也不知道,夢的劫是什麼,是情劫,還是什麼?
他的劫是接受,接受自己,接受這個世間對他的不喜,接受他本生於黑暗。
“夢兒,你覺得如何?”魘一本正經的扮演著夢裏的角色,想要為她相看人家。
夢蘿搖搖頭,“不嫁,不行。”
喜娘上前,“夢姑娘,蘇公子剛剛中舉,家境也富裕,而且還沒納妾,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有這個殿了。”
“爹,我不嫁!”夢蘿就是一臉嫌棄。
纏著魘,用力的搖頭。
魘不知曉夢蘿的劫,揮揮手讓喜娘下去了。
從五歲到十六歲,魘扮演著一個青年喪妻,獨自撫養女兒的父親。
而夢蘿卻對是對魘十分黏人,幾乎隻要他在書房,夢蘿就會過來陪他一起看書,平時做飯也是親自做飯。
直到有一天,魘出門,聽到了自家的下人竊竊私語,遂停下了聽了一聽。
“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小姐對老爺似乎有不一樣的感情?”
眾人一驚。
“不會吧……”
“小姐看老爺的眼神一點都不一樣,小姐如今都快十九了還遲遲不願嫁人,老爺也沒有再續弦,老爺的裏衣道外衣都是小姐親自做的,小姐這麼大了,這些應該是避一避的。”
眾人越說,越覺得有這回事。
下人們竊竊私語,魘才頓時醒悟。
反應過來這極有可能就是夢的劫,可是怎麼才能幫她?
議論聲突然停下,看著魘,嚇了一跳,連忙跪下,“老爺……”
魘才回過神,見眾人都發著抖,想了一想當做沒有聽到方才的話,“你們起身,去,給我找個喜娘來。”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魘轉過身,正好遇見夢蘿送了兩件衣衫過來,對他笑道,“爹,夢兒新給你做了兩件衣服過來,你試試適不適合。”
魘想到剛才下人說的話,微微咳嗽,“夢兒,如今你都快十九了,這親事一拖再拖也不是辦法,一會兒,爹就找喜娘來給你訂下。”
他也不能順其自然,總得做點什麼吧。
夢蘿身子一僵,像是什麼心思被逮住了一樣,搖搖頭,“夢兒嫁出去了,誰來照顧爹?夢兒擔心,所以還是過些日子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