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汐.
木子李,三點水右加一個夕陽的夕.
李汐.
汐的意思是夜間的海潮,靜夜中斑瀾,靜夜中悄然退去.
事實上我非常討厭這個姓,人說"張三李四",張李最多人姓,那姓張有三個姓李就四個了,就是說,天下間最平常的姓就是姓李的(當然外國的不算,外國沒姓李的),可悲,這又給我的不起眼增添了幾份傷.
我們全家人都與水有關,我爸叫李洮,源自甘肅的洮河,我媽的名更直接,叫李婧水.多可笑,姓李的一家人,命中注定要平淡無奈的一家人.
算命的說我們一家人命中缺水.於是,廚房的大水缸裏蓄滿了想流動而流不走的水,廁所裏水龍頭嘀嘀噠噠除了停水外就很忠誠很聽話地永不休止,廳裏的玉佛旁魚噴水使珠子不停地轉,連魚也快悶死在日換幾次水的魚缸裏.
如果有一天我發現家裏不是到處都有水的蹤跡的話,我會很平靜地快速走出房子再三核對門牌號,不是我不相信自己,而是這不可能.不過我肯定會聽到媽媽也發現後伴隨而來的驚叫,所以,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還會勇敢地踏進房子.
不消說,我在班級裏也是十分普通的,成績良好而不頂尖,不好又不壞,總引不起別人注意,在學校裏,別人精彩絢目,我卻可憐得黯淡無光.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隻會像你突然發現你錯落了電影的某個段節,慢慢看下去卻又發現那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情節罷了,即使漏了也不會有絲毫影響.當然,這對我這種滿懷壯誌豪情,渴望為國家富強,中國發展而奮鬥的花季少女來說無疑是個不小的打擊.
老師認為我們班是個模範典型文明班.上課時老師在講台上很敬業地嘶扯著嗓子,講得天花亂墜,日月晨昏,同學們也在台下把筆震得日月晨昏,抄筆記抄得物像得了柏金遜似的.老師一邊兢兢業業地發揮他的職業道德,一邊滿足而自豪地看著我們奮鬥學海微笑點頭.
有一次老師說:"高三啦你們要奮鬥啊,人生,理想,前途關鍵在你們這一年了."他頓了一頓,眼睛裏嘇著晶瑩,"老師的工資存著,預備老來得個喉癌什麼的,職業病啊."
我覺得老師的滄桑感夾雜著皺紋在我眼前迅速延長放大,如同巨大波浪般襲卷而來,風中此刻他再也藏不住歲月的贈予,白發在風中一縷一縷,如飛刀般硬生生要把空氣割出個口子來.
可口子裂開了,流出的無非是血液而已,鮮紅暗紅.
無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