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個女人的尖聲驚叫劃破河堤與江麵之上的夜空,淒厲得足以讓聞者心驚膽裂。
在河堤台階的下端、濺起的浪花拍打著的一個陰暗角落,她發現了一個蹲坐著的背影,她驚恐地拚命往上跑,結果扭傷了腳踝,撲倒到台階上。
她渾身不住發抖,絕望地看到那個背影站起來,緩緩地回過頭來,兩道冷冷的眼光狠狠地盯著她。隻聽它悠悠地說:“深更半夜不回家睡覺,跑到這裏嚇人幹什麼!”
“你、你是人是鬼……”她牙齒打架,整個嘴巴抽搐起來,手腳卻絲毫動彈不得。她打量著仰視著她的它,河對麵的燈光經過蕩漾的寬闊水麵倒映到它的身上,此岸上麵的路燈把它的半邊臉照耀得慘白慘白,看起來非常詭異。它有著一個壯漢的外貌,胡子拉碴,全身汙衣濕漉漉掛著一些水草、粘著一些穢蘚,狠毒的眼神中是黯然銷魂的蕭索,沒有一絲生氣,她不知道這與傳說中的凶神惡煞厲鬼有沒有兩樣。
“你先看看你自己是人還是鬼!”那漢子歎道,然後沿著台階拾級而上。
她大窘,喊道:“你別過來!”
他已經走到跟前,伸出一隻大掌,說:“對不起,腳沒有事吧?”
她打在他的巴掌上,拉住他坐在台階上,揉著受傷的腳踝,低著頭嗚嗚地哭起來。
男人坐在旁邊,並沒有去安慰她,隻顧歎氣。
女人哭了一陣,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他,開口說:“你歎什麼氣?”
他沉默無語。
她覺得環境過於清幽,隻有說話才能壓抑內心的恐懼,於是繼續說:“你掉到河裏去了嗎?”
“是的,我掉進了河裏了,一切都掉進河裏了。”他莫名其妙地回答。
“你,想自殺?”她明白了似的笑起來。
聽到這話,看到她的嘴角微微一翹,他有些氣惱,說:“你呢?你披頭散發、麵容憔悴,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甩了,空虛、寂寞、無聊,想一死了之。你去死啊,像你這樣的人,活在世上也沒什麼意思,怎麼樣,瞪著我幹什麼,一語中的吧?我代表你的男朋友跟你說,像你這種小氣得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就想不開的人,真是早死早安樂,自己安樂,天下太平!喏,往下麵一跳就行了,快跳吧,要不等到又老又醜的時候,就沒有機會像現在臨江一躍飄若欲仙永葆青春靚麗的光輝形象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她的確被說中了,她最美好的七年青春,已經耽誤給那個陳世美,她除了他之外,心裏容不下任何事物,她癡癡地等、癡癡地盼,盼來的卻是他在美國與別人結婚的消息,她仿佛全身心被掏空一般,再也提不起站起來的力量,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她又嗚咽起來,直到嚎啕大哭,慘不忍睹。
平生不畏艱險阻,最怕女人鬧吊哭。他有些過意不去,伸出手想去抱抱她的肩。
哪知不碰還好,碰著了她,她馬上呼呼地就真的要跳河。
人一旦決意要做一件事情,身上的潛力可真大,他拚命拉住她,饒是一個大漢,也幾乎力有不逮。
“放開我、放開我!”
她掙紮著,他們拉扯著,台階本來有點滑,她一隻腳踮著要往外跨,另外一隻撐在台階上的腳突然一溜,整個身子就摔了出去。
他整個人重重地匍匐跌倒在台階上,肘膝胸鼻都磕得疼得撕心裂肺,好在一隻手抓住台階的一塊尖利石塊才沒有溜摔下去,他另外一隻手緊緊抓住懸在半空的她的手臂,才沒有讓她立刻掉下去。
她已經驚嚇得不知身在何處,暈了過去。而他兩腳一手穩住身形,一隻手實在無法把她拉上來,他本已疲憊不堪,隨時可能把持不住,一鬆手眼前的人。
他叫道:“喂、喂,你怎麼樣!”
沒有回答。
“……”他吼道:“快拉住我啊!”
還是沒有回答。
他感到憤怒,她是誰呀,他幹嘛要拉她啊,一放手多輕鬆哪,對於這個莫名其妙的不認識的女人,放開她也許對她對己是最好的選擇,他盡量溫和地說:“你快上來吧,我支撐不住啦!”
她已經醒來,但她就是不想說話,她聽到他的話,但她閉上眼睛,腦子一片空白。
突然他的手一鬆!她就突然往下掉!
她本能地抓住他,而他也即刻挽留了她。她的指甲深陷他的皮肉,他的手掌幾乎握斷她的骨頭。
他鼓勵她說:“別怕、別怕,我動不了,你快爬上來。”
她聽從了他。可惜的是,她的雙腿在陡壁上用力一蹬,他的抓著台階尖石的手掌就被劃破,他也瞬間滑出台階的邊緣,兩個人一起掉進了水裏,一個浪頭打過來,就把他們掩埋在潮裏,順流往下遊翻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