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趙大公子(2 / 3)

趙歌難得換上一副誠懇麵容,意味深長道;“張員外,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珍禽館的吳老伯,從小看著我長大,跟我爹交情不淺,而我府上那些個能逮兔子長蟲的兔虎、燕鬆,也都是胄哥兒幫忙給熬的。既然今兒你已經連下三程,贏了吳老爺子半個館子的珍禽,倒不如見好就收,來日方長?”

張大福一臉惶恐,擺手道:“趙公子言重了,張某先前啊,實在不曉得這老掌櫃跟鎮侯府的交情,否則哪敢登門獻醜?先前僥幸獲勝,張某心下委實歡喜過了頭,這才生出跟薑小哥一較高低的念想。不過您瞧,這場上的第四場,怕是勝負已分了,適才跟吳老掌櫃定下的賭約,在場諸位也都已經做過見證,再者,這驚鴻閣的規矩,一向是言出必行,您看?”

趙歌聽他緊咬著不放,當即收了笑臉,顯然沒有跟張大福打太極的耐心。

像這種虛偽圓滑的腔調,趙歌從小不知道見識過多少,前幾年他還願意捉弄一番這些油麵肥腸的生意人,權當消遣,如今卻越來越厭惡這幫說話喜歡彎彎繞繞的鐵公雞。

“我瞧著呢,這場上的兩隻畜生,也不見哪一方倒地不起,怎麼就勝負已分了呢?趙某這兒,倒是有個消息,想來張員外應該會感興趣。張員外,你在鎮西的顏料作坊,有在縣上報備過的,確是三處,對不對?不過前些日子,鎮東劉家上門拜訪家父,提及咱們鎮上啊,有一些外來的生意人,貪圖小利,徇私枉法,將一些簡陋私坊設在鎮東遠郊,企圖掩人耳目,逃避市稅,不知張員外可有聽說?”

張大福心中一凜,暗罵這劉家的老鬼壞事,幸好眼下尚有台階可下,隻好棄車保帥道:“趙公子放心,若張某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勢必要上報鎮侯府,嚴懲這些胡作非為的不法奸商。”

此時薑胄已經公然叫停,抱著紫尾咬雞回了撩手房,自己這邊的金毫也已經被行腳商蘇先覺帶去療傷,張大福看在眼裏,話鋒一轉:“如趙公子所言,既然雙方的賭鬥勝負未分,張某又是生意人,講究一個誠至金開,也不好再拿吳老哥的賭注了,今日之事,貴在盡興,能跟趙公子和吳老掌櫃結下交情,張某榮幸之至,不枉此行啊。”

趙歌見他鬆口,也換上虛偽笑臉:“沒想到張員外還是性情中人,你這個朋友,趙某倒是交定了。”

張大福爽朗大笑,兩人交頭接耳,如同相見恨晚的忘年交一樣。

…………

薑胄則抱著紫尾咬雞進了撩手房,仔仔細細地替它清理淤血、塗抹傷藥,想起了跟它並肩作戰的日子,臉上不禁戚戚,聲音都哽咽起來:“老娘們兒,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恨死我了,我也恨死我自己了,為什麼要擅作主張,答應這麼大的賭約。我攔下你,壞了規矩,恐怕以後都當不得撩手了,可好歹能給趙歌一點籌碼,幫吳老伯保住珍禽館。這幾天我會好好照看你,直到你能好起來,我保證。”

薑胄心裏暗自發狠,想著一會幹脆回家把鋪蓋搬過來,一定要幫“老娘們兒”把傷養好,捱過這個坎兒。

他抹完了藥膏,將準備好的大黃水裝進瓢裏,悉心喂飲,幫其涼血消毒,清除內熱。看著紫尾咬雞撇過頭奄奄一息的模樣,薑胄心裏揪得慌,恨不得出去把那隻金毫畜生宰來煲湯。

賭鬥結束得莫名其妙,本是大忌,好在在場的眾人都是常客,算是賣了吳老板幾分薄麵,陸陸續續離去。少不了有人想找那隻金毫的主人,商量一下願不願意把金毫出讓,可轉遍了珍禽館,卻不見一人一雞的身影。

南門街某個角落,行腳商蘇先覺拿出一個瓷瓶,隨手丟了一粒蓮子大小的丹藥,看著金毫囫圇咽了下去,笑容玩味道:“剛才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跑進籠子,我還擔心你一時興起把他也給撕了,怎麼,我看你不像受了多大傷啊,難不成,是看上那隻紫尾了?沒想到畜生也會好這口,哈哈。”

金毫歪著腦袋,一雙對眼兒盯著行腳商胸前繡的錦鯉,啪啪地撲騰著翅膀,嘴裏發出咕咕的低鳴。

“這我倒是沒料到,親切感?有點意思,莫非是天生親獸的通靈體質?看來這趟還真是機緣不淺啊……”

…………

吳老爺子不想看見張大福前倨後恭的嘴臉,轉身進了撩手房。

看到紫尾奄奄一息的模樣,吳老爺子也是一陣心痛。再怎麼說,這也是他起早貪黑伺候著的寶貝,今早還龍精虎猛,如今卻奄奄一息,感情的東西,重來都不容易忘懷。不過畢竟活到這把年紀,看過太多的世間倫常,到底不像薑胄那麼傷心。

“小胄啊,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能不能捱過這一關,看的是它自個的造化,你也長大了,要學會順應天命。好在這種臨豐紫尾有較強的繁衍本事,未必不能再淘到一兩隻好種。”

薑胄聽了吳老爺子的話,撇了撇嘴,剛想說“那便不是我的老娘們兒了”,但終究牢記姑父教訓,沒有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