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又是中元愁緒時(1 / 2)

中元節又將至,文心越發黯然傷神。終日神情恍惚,一坐就是一下午。

離不慎將姐姐文眉推下水溺亡的事已過三年了!可她永遠無法解脫。文眉常常跑進她夢裏,無論是什麼神態表情,文心都會夢中驚醒,之後躲在床角卷縮成一團,漫漫長夜裏啜泣到天明。

又夢到文眉了。她天未亮便起身洗漱,整個人無精打采。身材嬌小孱弱,似能被風輕而易舉吹到般。

文心眼眶紅腫,半眯著眼感受著初秋的氣息。中元節到了。淚水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她幾乎沒多少淚水可以流了。三年終日以淚洗麵,已哭瘦太多太多了。

站立在破舊院落裏的楓樹下又發起了呆。片片火紅的楓葉如蝴蝶般翩翩起舞,她看的出神。想著若是生命能如此絢爛就好了。

不一會兒,便有宮裏的人來這個破舊的小住所傳話。

不用猜文心都知道是深宮裏看盡人間世態炎涼,勾心鬥角的太皇太後,也是她的姑婆。

自那件事後發生了太多變故,肯保她護她的隻有那個萬人之上的姑婆。

高高在上又如何?權利握手又如何?還不是在皇帝血洗她家時無能為力。

她自知是父親咎由自取,沒誰能救得了她們。她誰都不怨,卻誰都怨。

留下她已是天大的恩賜,她絕不會給臉不要臉,日子還長,還有好多東西需要她自己償還!

四麵紅牆內,人人向往的天堂。可實際這裏的血腥無人性被他們的向往粉飾了。

行走在宮裏。她小心翼翼,低頭前行。她怕,她怕會遇見他們。

可有些人並不是你想老死不相往來便人間蒸發的。躲是無法躲過了。

文心不敢抬頭與那個全身冷肅,絕色容顏的男人對視。

規規矩矩的埋頭行禮:“高將軍!”

他望著那個神情淡然,擁有飽經滄桑的雙眼的女子心底一陣震撼。

怨過她,恨過她,甚至想殺了她……北上遠征,事隔三年再見,他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無比瘦弱,憔悴不堪,帶有絲絲惆悵的女子是她。

不禁回想三年前的她,何等耀武揚威,高傲潑辣,蠻橫無理……似乎一切描述壞的形容詞都能用在她身上。

她貴為宰相之女,高高在上,目中無人有何不可?這些他不厭煩。

隻是,他高軒擁恨,他恨她害死了自己的親姐姐,他最心愛的女人。

不屑也不忍看她的模樣,他一揮手免去她的禮便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文心起身望著那個熟悉的背影,一股陌生在他們之間油然而生。鼻頭一酸,努力克製。告誡自己,要哭回去一個人哭吧。

走進太皇太後的寢殿前,抬頭看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壽昌宮”

大殿之上,熱鬧非凡,女眷們歡聲笑語,讓她覺得很是孤寂。

她走上前向太皇太後行了一禮。被她和藹可親的拉起,依偎她身旁。

“文心長成大姑娘了,我十九歲的時候可都在侍奉先帝了……哈哈哈……”

此話一出,使得文心不禁臉紅。任誰聽了這一席話都清楚其中的意味。

她心裏一陣惆悵。卻不敢露出跡象。

“文心,姑婆一定為你尋個好人家……”

她淡淡一笑,不得不佯裝樂意她的做法。好人家,再好也不過王公貴族,可是這真的就是好嗎?

況且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怕也隻得嫁與他人成妾。

同太皇太後一陣噓寒問暖後便告辭,太皇太後也有留她下來過中元節的意思。卻一想到三年前那事便終止了想法,任她回去。

她知道,最好還是放任她一人獨處。

走在行宮裏,她隻覺的一陣壓抑。曾經不是沒向往過這裏的生活,也羨慕文眉有這樣的機會。

後來她毀了文眉,她毀了自己,卻又重新塑造了一個自己。僅僅幾年年,她看懂,看明白了一切。

懂了許多道理,許多錯誤,卻在最初那一刻開始沉默不語了。

水深則流緩,人貴則語遲。或許,她是真的明白了。

從害死姐姐那一刻她便知道了什麼是愧疚,什麼是害怕。從父母罵她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知道了什麼心痛,什麼是悲哀。從宰相千金跌落到罪臣之女她知道什麼是權貴背後的身份……

幾乎是一夜長大。那個無理取鬧,活潑愛笑的壞女孩不複存在。

壓抑著的心在看著那一道黃色身影後猛然跳動,半眯雙眼,感覺快要窒息。

那個曾經愛屋及烏的太子殿下,卻在三年前中元節之後,對自己冷眼相待,甚至在他眼神裏能看到那一抹殺意。

最後他也這樣做了,抄她家產,殺她全家,將本就開始不幸福的家庭捏碎了……

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文心能清清楚楚看到他因看見自己而心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