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翔靜靜地看著會議室的變化,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心裏卻是波濤洶湧,又欣慰,又憤懣,一點也不像臉上平靜的表情。這不是掩飾,而是困惑和不解帶來的複雜。一次雙規二十三名副總以上管理人員,這在全國紀檢係統的曆史上也不多見,而且出在一個省屬國有企業之中,這些看似輝煌的業績背後,卻是針紮般的疼痛。企業不同於政府機關,相對來說沒有那麼多的利益糾葛和貪腐誘因,有的隻是經濟活動中的回扣,以及無視國家和集體利益的侵吞,或者是喪心病狂的瓜分,由小及大逐步蔓延,積累並膨脹出了這麼多的貪腐現象。究其原因,除了伸手者的貪婪和有恃無恐,以及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仿照效應,環境對自身毅力的考量,也有著不可低估的影響。
這是齊天翔最為困惑的地方,一個正常經營的企業,有著嚴格的管理製度,總經理負有管理和經營責任,怎麼還會有這麼嚴重的問題出現。以往大型企業最容易出問題的環節,是安全生產問題,財務和錢財方麵是很難有什麼漏洞可以利用的,況且能夠接觸到財務問題的管理人員,畢竟不是很多。企業的管理人員,都來自於專業領域,又都是長期服務於企業的具體工作人員,即使是二級企業負責人,財權和事權獨立,可還是應該有完備的監督和管束手段,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問題,是製度設計的問題,還是有意的放縱。這些問題需要搞清楚,而必須搞清楚,才是真正解決這些問題的關鍵。
看到名單中的人都離開了會議室,會議室裏又恢複了平靜,齊天翔收束起紛亂的思緒,慢步走到了會議室頂端的位置,招手請大家都坐下,示意王世安坐到自己身邊,然後才緩緩地坐下,又環視了會議室一眼,盡力用平易的口氣說道:“看到這麼多人被請出了會議室,我的心情很不平靜,有惋惜,也有痛心,但更多的是不解。相信大家的心情也都不會平靜,各種想法和心情都會有,可不明白的占有大多數。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大麵積的貪腐問題,一個中高層幹部會議,竟然會有將近一半的人會被請出去。我不知道,在座的大家也不一定知道,所以我想認真地與大家探討一下原因,也許不一定能夠找出全部原因,但我願意虛心地與大家一起探討,哪怕隻是交交心也好。”
“也許有人會認為我是虛情假意,甚至會認為我是貓哭耗子假惺惺,大家怎麼認為我無法幹涉,也不想幹涉,甚至不想解釋,因為我沒有覺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什麼不對,更不存在歉疚或心靈煎熬,作為紀委書記,肅貪倡廉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做好了是應盡應分,做不好就是瀆職,就是犯罪。”齊天翔口氣變得嚴厲,變得有些激動,很快就恢複了常態,慢慢地說:“得益於王世安同誌的引薦,在座的不少人我認識,也有過促膝長談,很多同誌充滿了忿恨,也對集團日益惡化的幹群關係,以及經營狀況深惡痛絕,並表達了深深的關切和不安。”
齊天翔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會議室眾人一眼,真摯地說:“從這些幹部的談話中,以及與集團一些工人師傅們的交流中,感到很多人都對集團有著很深的感情,都能情不自禁地回憶起往昔集團熱火朝天的生產場麵,還有就是融洽的幹群關係,似乎都有著很多的話要說,這就是我今天要說的話,我們的企業怎麼了?我們過去的美好,以及優良的傳統和作風都到哪裏去了?改革開放是改善不適應市場經濟發展的機製和體製,不是要把我們過去那種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作法都作為糟粕拋棄了,不是過去適用的都得改掉,這不是科學的作法,更不是改革開放所必須的路徑。”
“如今,企業做大了,規模擴張了,可實力增強了嗎?隨之而來的是幹部官員化了,待遇條件都現代化了,幹群關係卻疏遠了,矛盾增加了,這是我們想要的嗎?”齊天翔說不下去了,又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作為職務,我比在座的各位高,但年齡卻比在座的很多人年輕,我都能想到過去的美好,相信很多人比我的認識更深,對比也會更強烈。所以我今天想說的就是我們大家一同來思考,集團怎麼辦?我們的未來怎麼辦?因為你們是企業的主人,企業的振興和繁榮還得靠你們來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