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疑慮頓生(2 / 3)

不爭權,不爭利,不爭名,也就無所謂爭奪了,也就無欲無求了,還有什麼能撼動平和的心境,撼動做人的道德和準則呢?

這不會是針對自己,閆博年自信,也沒有人會給他這個離休幹部下眼藥。方林一年前調進了中央,過渡的結果不但是全國人大副主任的位置靠前,而且還擁有著實際的權利。隨著閆博年的離休和方林的調離,中央同時調整了河海省的黨政一把手,而且都是從中央直接空降的幹部,可見中央對河海省經濟總量的倚重,還有就是對河海省區位的重視。

那麼就是針對齊天翔的了,為什麼呢?這是閆博年始終迷惑的問題。自從掛職省紀委調研室主任之後,機關裏就跟沒有這個人一樣,這固然與機關人員多、部門多有關,省委加上省政府,以及各職能部門,近萬人的龐大群體,一個副廳級幹部,而且是省紀委這種冷門單位的幹部,出頭露麵或招搖過市的機會是很少的,起碼不是很多。不是有這樣的調侃嗎:“省級好幾桌,廳級禮堂裏擱,處級廣場裏麵差不多”

這樣的調侃說明了官員職數膨脹的現狀,但凡一個單位都要有行政級別,或者相當於什麼級別,這是對單位職責的認可,也是單位工作的肯定,因此有級別就要有相應職數的配備,還要有一些沒有級別但要享受級別的幹部,巡視員、助理巡視員,這是廳級待遇,調研員、助理調研員,這是處級待遇,享受待遇也不僅僅是榮譽,而是實際利益,什麼權利或福利到什麼級別,都會有著明確的規定,一條線就會傷及很多人的利益。住房、醫療、差補等等,因此很多沒有相應職務的也要享受級別,比如複轉幹部,以往在軍隊的待遇職務不但不能降低,還要相應的維持,或上掛一級享受政治待遇和經濟利益,而對於很多的軍隊複轉幹部的級別問題早有微詞,說部隊為幹部好安置,或不至於難以安置,都在幹部複轉之前上調一級或半級職務,以至於副團到了地方都變成了正團職。對於這些閆博年很是理解,也理解軍隊的苦衷,都是四十大幾的年齡了,在部隊大都工作了十幾二十幾年,青春和熱血都獻給了祖國的國防事業,而且很多都是在基層一線,甚至在極端艱苦的高原、海疆戍邊守衛。由於部隊軍事化、專業化的因素,他們的所學所長基本是與地方經濟建設脫節的,除了軍事技能和政治素養,轉業到地方很難有發揮特長的地方,除了政工幹部,能做的確實不多。而且隨著年齡的增大,學習的動力和精力都很有限,但地方又不能不接納這些有功之臣,而且部隊能給這些複轉幹部最後的溫暖,也就是不違反原則地調高待遇了,也是情非所願,情有可原。

由於處級在省級機關屬於最基本的單位,而且很多類似部門或單位也享受這種待遇,實質上相當於起步級別,所以齊天翔的調研室主任不起眼也就不奇怪了,原本單位級別就低,又是省紀委內部一個務虛的機構,而且省紀委特殊敏感的性質,無人關注或無法高調是一定的。除了這些,還有就是齊天翔個人的做派,到了機關還跟在學院一樣,兩點一線地上班下班,除了臨時有任務跟隨領導下基層,就沒見過有什麼改變,而且平日裏除了讀書,就是讀書,說是要盡快適應紀委工作的轉變,要做一個懂業務並掌握規律的內行。對於閆博年這裏,也就是年節或節假日往來走動,平時裏來的很少,閆博年知道齊天翔這是有意避嫌,對這點閆博年很是欣賞,這也是他喜歡齊天翔的原因之一,務實且不張揚,低調守成,這是一個幹部最基本的素養。對於讀書,閆博年也十分欣賞,對於現在的年輕幹部,務實的多,務虛的少,每日裏風風火火地穿街過巷,就是不願靜下心來讀讀書,充充電,提高一下自己,甚至還美其名曰“與時俱進”,就不明白高屋建瓴,再大再高的房子,外表再華麗,沒有紮實的基礎,一切都是鏡中月水中花,好看卻不中用,華而不實,而齊天翔不然,他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有為了這個需要應該做些什麼,這就是難能可貴的,但對於這個女婿的書生意氣,閆博年也有些隱隱的擔心,因此曾經暗示齊天翔低調樸實,而且也明確告誡,讀書查資料甚至有目的的調研,隻是為了充實,而不是為了求證什麼,更不能因此而沾沾自喜,不能把自己的所得與別人分享,更不能與讀者共享,可以和家人朋友探討,但不要與單位同事探討和爭論。這就是閆博年的擔心,擔心齊天翔讀書的同時,將所思所想與現實工作對照,或是與同事爭論探討,更可怕的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或能力,寫下來拿到報刊雜誌發表,這是機關最忌諱的事情。

機關有時就像一個羊圈,大家都相安無事的生存和生活,彼此沒有防備和戒備,因為大家都彼此了解,彼此相知,都知道自己所處的現狀,也明白別人的能力和情況,即使有的羊高一些、大一些,也不至於帶來危害,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這樣的平靜和安詳。突然一隻羊不安分起來,或者試圖衝出羊圈,或者與主人過分親密,這就會引起群羊的不安和騷動,這個出頭的羊就成為眾矢之的。結果無非是兩種,一種是群羊集體孤立這隻羊,另一種是這隻羊離開。因為信任是羊群裏彼此相處的基礎,也是很難得的素質。這種情況最容易發生在一個新夥伴加入或到一個新的羊圈之時。

好在齊天翔似乎也明白這些,或許他有新的想法。兩年多來,不但沒有片言隻字發表,而且即使由調研室負責的調研報告和其他材料,基本上也是中規中矩,沒有過多的建議和新的提法,而且與機關的同事也始終保持著相應的距離,既沒有居高臨下的傲慢,也沒有急功近利的諂媚,不溫不火地關係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也得到了大家的肯定。

本身作為省長的女婿,不管有什麼樣的能力和頭銜,僅官僚子弟的身份就敏感到讓人關注的地步了。首先是不屑,普遍的認為幹部子女都是華而不實,錦囊外表草包肚,不過是外表的華麗裹著一個臭皮囊而已,都是靠著老子上位,而且都是老子的蔭得所致,自己根本沒有什麼本事,或者自己的本事根本不足以上位,這表現在單位裏有微妙的不同,沒有利害衝突的不滿社會和體製,有利害衝突的埋怨社會和老天不公,總之總有人會為此不滿,甚至排斥和攻擊,但會有更多的人圍攏,試圖也以此粘一下光,改變一下地位和現狀。

就是這樣一個尷尬的處境,齊天翔也很快擺脫了出來,唯一的辦法就是不理會,不參與,更不分辨。他的辦法就是埋頭讀書,就是低調本分,因此沒有多久,盡管省長女婿的光環仍在,卻漸漸的不那麼刺目,起碼不那麼明顯。

“一定有什麼目的”,閆博年自言自語著,“會是什麼目的呢?”閆博年的腦子迅速像過電影一樣閃過很多麵孔。如果是圈套和陷害,肯定就有既得利益者,排除了對自己的攻擊,那也隻有齊天翔本人了,而與其利益攸關的,就是這個即將任命的省紀委書記了。這個位置很多人覬覦,這點閆博年是明白的,“會是誰呢?”白豐收,閆博年首先想到了這個名字,這也是如果齊天翔失位,最有希望上位的人選,而且常務副書記他也做了幾年,無論是資曆、經驗、能力,都有可能扶正,可最大的問題是年齡,五十八歲的年齡再上一步的可能微乎其微,這點他也是清楚的。但也不排除他孤注一擲的可能。

“方興愛”,閆博年腦子中立即滑過這個名字,而且迅即一個周正剛毅的麵容浮現出來,河州市委常委、紀委書記,而且原本就是省紀委的副書記,兩年前下派河州任紀委書記,一年前成為市委常委。這是一個很有能力,而且很正派剛直的漢子,工作能力很強,在省紀委期間,幾件大案都是他親自主辦的,而且件件辦的精彩,但去年剛上了一個台階,這麼快就再上一級似乎沒有先例,而且這個人閆博年很了解,很是正直,陰謀詭計他不會做,也玩不來,何況是這種下三濫的陷害。

閆博年搖搖頭否定了這個判斷,心中還隱隱有些愧疚,覺得無端猜測傷害了方興愛,隨即又想到了琴島紀委的郝琳,華沂紀委的朱宏,還有濰城紀委的馮爭,這些都是這個位置的有力競爭者,甚至想到了清河市委的副書記梁輝和聊城市委的副書記李毅,這些都很有競爭力,可想到一個否定一個,即想到了優勢,又對比了劣勢,甚至可能會采取的辦法都想到了。

閆博年經營河海省多年,不能說是完全了解所有的幹部,起碼是對所用幹部有很深的認識。他一直認為,幹工作就是用幹部,尤其是到了一定層麵,很多工作都是下麵的幹部在做,而做的好壞又是領導者對幹部的調整使用的得力與否。衝鋒陷陣的是士兵,攻城拔寨的卻是基層幹部,而布局設計的就是將軍了,謀略和取勝的把握那就是元帥莫屬了,元帥帳前盡管不是硝煙彌漫、戰火紛飛,但任何一個戰役的勝負都是元帥帳前謀劃好了的。

謀定而取之,謀定而勝之。這是閆博年堅信的,而且他相信這麼多年對幹部還是了解的,盡管有些幹部從未親自使用過,但留意其工作政績也還是可以看出端倪的,而且這麼多年,積累起來的人脈關係可以使他了解基層和認識基層。

但他卻始終想不明白是誰?為什麼下的這個圈套?又是出於什麼目的?盡管現在作風問題已經不是考察幹部能力的一個重大問題,而且嫖娼、賭博,找情人養小三都已經十分普遍,甚至對於行政幹部僅僅隻是警告,連訓誡都算不上,更別提處罰或處分了。這樣的放鬆或放縱當然與官員的經濟活動增加,需要參與的活動複雜多變,管的過多過死不好,但品質對於一個幹部的考量,卻是什麼時候也是最重要和最關鍵的,一個老鼠屎壞了一鍋湯,並不是說老鼠屎有多麼臭,而是傳導效果過於巨大,但紀律部門管理不了行政官員,也不能直接處理官員的違紀和作風問題,否則很有可能會被扣上幹擾經濟工作的帽子。這不能不說是種遺憾和過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