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薇甘菊——外來物種入侵中國(1 / 3)

薇甘菊——外來物種入侵中國

現實中國

作者:李青鬆

看起來樣子很迷人,

姿態搖曳,婀娜曼妙。

種子繽紛,

像長了翅膀的童話四處飛。

不要被美遮蔽了雙眼,

其實它的本性特別貪婪:

殘忍、蠻霸、無情。

隨地匍匐,

逢草覆蓋,

遇樹攀援。

它蔓延到哪裏,

就把災難播種到哪裏。

——題記

一、薇甘菊愛情

葉影斑駁中,薇甘菊暗懷心事。

春天,廣東東莞一座橘黃色的小樓。頭戴長舌帽的吉他手小白在自家陽台上種了幾盆薇甘菊。薇甘菊的種子在充足的陽光下,很快就拱出芽芽,接著長出莖莖,接著又很快伸枝爬蔓。夏日裏,水靈靈的葉子,垂懸於兩層樓之間,形成了一個綠色的帷幔,若隱若現,如夢如幻。傍晚,常有吉他的旋律飄出。薇甘菊在音樂的滋養中,也給樓下的人家遮起一片綠蔭。

由於擔心樓下人家討厭薇甘菊,吉他手小白幾度打算把薇甘菊莖蔓攏起,並抑製它生長,但總是因為陶醉於自己的演奏,每每忘了辦這件事。

有道是:無心栽花花自開,無心種草草自茂。

次年10月,正是薇甘菊花朵盛開的季節。當吉他手小白在自家陽台上欣賞一簇一簇白花時,忽然發現樓下有幾株爬山虎即將攀上他的陽台。他手扶陽台欄杆向下看時,一個身穿荷葉裙的女孩兒微笑著向他招了招手。那女孩兒長得頗像小山口百惠,一對小虎牙很頑皮。

原來,這個像小山口百惠的女孩兒是他的歌迷,每天他在樓上彈吉他時,她就在樓下靜靜地聆聽,靜靜地欣賞。雖然,人坐在小板凳上,一隻手托著下巴,一隻手放在一本翻看的書上,可是,心,卻已經飛到樓上來。小山口百惠患有抑鬱症,是樓上的音樂打開了她心靈的那扇窗,讓她感受到了生活的意義。

有音樂相伴的生活真好。

——那是多麼美妙的時光啊!在傍晚時分,在心窗敞開的時刻。

為了感謝他種的薇甘菊擋住了夏天的烈日,也為了感謝他彈奏的吉他給自己的女兒帶來了快樂,走出了陰影,小山口百惠的爸爸就種了爬山虎作為回饋。

這天傍晚,那個長著茂密薇甘菊的陽台,又傳出那首人們熟悉的旋律,並伴著輕輕的哼唱——

隻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沒有忘掉你的容顏

夢想著偶爾能有一天再相見

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

想你時你在天邊

想你時你在眼前

想你時你在腦海

想你時你在心田

寧願相信我們前世有約

今生的愛情故事不會再改變

樓下,小山口百惠聽得早已淚流滿麵。

幾個月之後,爸爸意外發現,戴長舌帽的吉他手小白與女兒小山口百惠手拉著手,步履親昵,在公園裏散步。爸爸望著那一對背影,長長舒了一口氣。

突然有一天,兩個身穿執法服裝的森防檢疫員叩開了小白的家門。他們告訴小白,他家陽台上的植物薇甘菊是外來有害生物。根據法律規定,必須連根拔除,根莖葉要全部焚毀。請小白配合一下。

可是,它……它,能不能不拔?小白央求說。

不行,薇甘菊會四處蔓延,危害別的生物。檢疫員態度堅決,不容商量。

次日,從橘黃色的小樓下經過的人,再抬頭打量小白家的陽台時發現,那個以往充滿綠色生機的地方,已是空空蕩蕩。

二、即草即藤

薇甘菊,非竹非木,即草即藤。

薇甘菊,遠看像是北京牆體上噌噌亂竄的長腳的爬山虎,莖細長,或匍匐,或臥行,或攀援。近看像是四合院裏的牽牛喇叭花,莖多分枝,披短絨毛,幼莖綠色,老莖淡褐色,具多條肋紋。葉呢,也很有意思,通常都是一對一對的,像是古代奇怪的兵器——戟,先端(底部)漸尖,邊緣數個淺波鋸齒,兩麵無毛。莖上部的葉漸小,把位置和能量留給花了。花為白花,頭狀花序多數,一序含小花四朵,一花苞片四枚,狹長橢圓形,頂端漸尖,部分急尖。頂部的頭狀花序花先開,依次向下漸開,特別有序,不躁,不亂。花有香氣,是那種難以言說的清香,淡淡,不稠,不寡,蜜蜂喜歡光顧。薇甘菊的花蜜味道是不是很特別呢?噓——!這事還真是不能說。

有人作過定點觀測,一平方米麵積內,薇甘菊計有頭狀花序2萬~5萬餘個,含小花8萬~20餘萬朵,花朵生物量占地上生物量的四成多。薇甘菊瘦果細小橢圓形,亮黑色,底部一圈冠毛。

有趣,乖巧。——怎麼能說它是殺手呢?

薇甘菊從花蕾到盛花約五天,開花後再過五天完成授粉,又過五天種子成熟,然後種子散布,開始新一輪傳播。五五五,三五一十五,一輪接一輪,似乎它的使命就是傳播。薇甘菊的種子細小而輕盈,且先端(底部)有冠毛,其實,這就是薇甘菊種子的翅膀,借風力飛翔,也可借水流、動物、昆蟲以及人類的活動而遠距離傳播。

薇甘菊是外來物種。有資料記載,1919年,當五四運動在北京爆發的時候,薇甘菊也悄悄在香港生根了。薇甘菊是在“自由、民主、科學”的口號聲浪中來到中國的嗎?封閉已久的中國,一旦打開窗子,呼的一下,清新的空氣湧進來了,隨之蒼蠅蚊子飛進來了,薇甘菊也跟著進來了。是怎麼來到中國的呢?乘船來的嗎?乘飛機來的嗎?還是鳥的翅膀上抖落下來的?真是不得而知。

目前,在我國薇甘菊主要分布於北緯24度以南的熱帶地區,如廣東、廣西、雲南、海南、台灣的部分地區。每年發生麵積約在58萬畝,在廣東珠江三角洲地區、雲南德宏州邊境地區最為嚴重。1984年,深圳發現薇甘菊,後傳播至整個珠江三角洲。廣東全省薇甘菊分布麵積51萬畝,深圳、惠州、東莞、珠海均未能幸免。薇甘菊通過攀援纏繞並覆蓋附主植物,排除毒素抑製自然植被和作物的生長,阻礙光合作用繼而導致附主死亡。薇甘菊對森林生態係統構成了嚴重威脅。

從現有資料看,除原產地中南美洲各國,薇甘菊已經大踏步侵入印度、孟加拉國、斯裏蘭卡、泰國、緬甸、菲律賓、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巴布亞新幾內亞、美國南部等國家和地區。

一般情況下,在地球上南緯24度與北緯24度之間的區域,薇甘菊都可以盡情生長。國際組織把它列為全球100種有害生物之一。也就是說,它是上了國際組織的黑名單的。中國國家林業局發布的“全國林業檢疫性有害生物名單”中,涉及的14個有害生物檢疫對象中,有害植物僅有一個,就是薇甘菊。這些年,薇甘菊在中國簡直是作惡多端,臭名昭著。人們送給它的,幾乎沒有什麼好詞——

欲望橫生

邪念勃發

肆無忌憚

荒淫無度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薇甘菊既可有性繁殖,也可無性繁殖。什麼意思呢?打個比方,公狗和母狗交配,母狗才能生出小狗——這叫有性繁殖。可突然有一天,母狗沒跟公狗交配,也生出一隻小狗,甚至公狗也生出一隻小狗,這大概就是無性繁殖吧?孫悟空不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嗎?從自己頭上拔一撮猴毛,噗地吹一口氣,亮光一閃,接著一股青煙處,猴毛就紛紛變成了小孫悟空。那些小孫悟空個個身手不凡,手持金箍棒,呼呼呼,棒子舞得生風。

薇甘菊就是這麼厲害,它不用種子也能繁殖,它莖上的節點,也叫胳肢窩(莖腋)的地方,自身就可以生根,不可阻擋。

薇甘菊幼苗初期,嫩芽若隱若現,頭一個月最容易被忽略,因為這時它給人的感覺呆兮兮的,沒什麼想法,沒什麼企圖。錯了,這正是它儲存營養,蓄勢待發的階段。一個月後,它的瘋狂本性漸漸暴露出來——它的一個節一天就能生長20厘米。在內伶仃島,薇甘菊的一個節在一年中所分枝出來的所有節的生長總長度可達1007米。故而,西方學者把薇甘菊又翻譯成“一分鍾生長一英裏的草”。說英裏不習慣,那就換算一下吧——換算成公裏,公裏再換算成米。具體長多長,就清楚了。

薇甘菊,屬菊科假澤蘭屬,又名小花假澤蘭,有“植物殺手”之稱,原產中美洲和南美洲,引入印度尼西亞時,是作為廢棄垃圾場的綠色覆蓋植物種植的。但是薇甘菊在印度尼西亞的表現,卻是始料未及的——它隨後逸為野生,四處作惡,八方造孽。

起初,印度尼西亞人在巴西觀光時發現,薇甘菊綠化廢棄垃圾場效果挺好。垃圾場屬於不太雅觀的地方,破鞋、破衣服、爛襪子、破塑料布、癟肚子的礦泉水瓶、魚骨頭、糞便……應有盡有,味道也不怎麼樣。人工清理,費時費力,花錢也不少。薇甘菊一覆蓋,不雅觀的東西就都遮擋了,有道是:一綠遮百醜啊!

於是,印度尼西亞就樂嗬嗬地從巴西引進了薇甘菊。

當薇甘菊的猙獰麵目暴露出來之後,印度尼西亞人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薇甘菊是怎麼進入中國的呢?有人開玩笑說,是從印度尼西亞飛來的。這話還真是有一定道理。印度尼西亞離中國不遠,一場風就有可能刮來了,何況薇甘菊有翅膀呢。

除了飛,薇甘菊同人一樣,也是可以偷渡、外逃和潛行的。比如,它把自己的種子掛到輪船的貨物上,或者包裝箱上,輪船到哪裏它就到哪裏了。貨物或包裝箱在哪裏上岸,它就在哪裏上岸了。隻要有了陽光、土壤和濕度,生根、開花和蔓延就不是問題了。

三、田野調查手記

因工作關係,我於2014年10月間在廣東、海南行走時,看到或了解到薇甘菊危害的一些現場,著實令人吃驚。

廣州市白雲區虎門炮台周邊,薇甘菊洶洶襲來。

當年,林則徐一定沒見過這東西,若是見過並知道這東西的危害性的話,依他的性格,會斷然拔除,並與鴉片一起,投入銷煙池中,一股腦兒燒掉的。

廣州從化區“北回歸線標誌塔”周邊多處發現薇甘菊。向北,向北,再向北。突破北回歸線,薇甘菊不費吹灰之力。

廣東江門新會區著名的“小鳥天堂”已有薇甘菊入侵,麵積95畝。薇甘菊繼續向大榕樹逼近,像是懷著什麼陰謀和企圖,無人知曉。巴金先生的夢中也會有瘋狂的薇甘菊鬧騰嗎?

廣東惠東縣白花鎮長瀝村。溝穀間的香蕉園幾乎被薇甘菊全部毀滅。蕉葉如同肮髒的破布,或耷拉著,或橫臥地上。香蕉園的主要空間都被薇甘菊占領了。路邊的桉樹林也遭受薇甘菊纏繞,所幸桉樹高大,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被纏死。我相當費力地把一棵樹體上緊緊纏繞的薇甘菊撕扯下來,才發現薇甘菊已經把樹幹勒進去很深的凹槽了,如同木匠的鑿子鑿過一般。

村頭,一戶人家的房舍已經被薇甘菊厚厚地覆蓋了,撥開薇甘菊,才能找到門框和窗框。灶台和灶口隱約可見,雞舍和牛棚也爬滿了薇甘菊。據一位村民說,那戶人家的房主叫黃法通,於去年被迫搬走,另蓋房子住了。一隻黃狗汪汪叫著,從薇甘菊的葉子後麵探出頭來。

廣東惠東縣城附近,多處果園薇甘菊瘋長。荔枝、龍眼、柑橘被薇甘菊纏繞覆蓋。一廢棄的汽車上全是薇甘菊,已經不見車體輪廓。一木材加工廠的角落,薇甘菊攀牆而入,進入院落後,呈扇麵攤開四處蔓延。

西枝江公園。薇甘菊從江邊上岸,越過鐵柵欄,夾雜於綠籬叢中花卉叢中,蓄勢待發。我和廣東省森防站長謝偉忠等人用力去拔,結果越拔越多。糟糕的是,薇甘菊的根,根本拔不出來,拔的都是“半截子”的莖。不拔不知道,一拔才知曉,除治薇甘菊是多麼難的一件事情。因為要想找到它的根,確實需要付出一定代價。

廣東博羅縣羅陽鎮梅花村。村民李太光承包的30畝龍眼樹被薇甘菊覆蓋。起初,李太光用藥治了一次,薇甘菊都蔫了。李太光以為薇甘菊都死了,挺高興。哪知,轉年更厲害了。還想接著除治,一算成本,買藥錢,加上人工防治費,得賠本。何況,即使收了龍眼也賣不上好價錢,便索性放棄不管了。

薇甘菊歡喜無比,瘋長。

離李太光承包的果園不遠,翻過一座小山,是一片香蕉園。我們站在山頂向下一望,慘不忍睹,香蕉全部被薇甘菊覆蓋。肅殺之氣,令人有些恐怖。

廣東博羅縣龍華鎮旭日村,烏欖樹古樹群附近。薇甘菊瘋長,芭茅和野草上薇甘菊蔓延,並向村中一座廢棄的古建築群落挺進。雖然村民已經除治過一次,但薇甘菊卷土重來,氣勢洶洶。旭日村先輩陳瑞是一位富豪,別名“陳百萬”,於乾隆二十九年建造了矩形格局的豪宅,如今人去宅空,雜草叢生,正好給薇甘菊留下可乘之機。

在門口偶遇一位老者,自稱是“陳百萬”的後人。問其年齡,他哇呀哇呀說了半天,我們不知所雲。他見我們懵懂的表情,就哇啦一句“盧溝橋啦!”我們一下聽明白了——77歲啊!

我們把從烏欖樹上撕扯下來的薇甘菊放在他的眼前,問他認識這東西嗎?他搖搖頭,擺擺手。

深圳大鵬新區壩光水庫附近。一台灣人租賃的果園哀歌遍野。園中的荔枝、龍眼全部被薇甘菊絞殺覆蓋。那果園原本是一座莊園,有餐飲,有泳池,有娛樂設施,一度賓客雲集,觥籌交錯,歌舞升平。想不到的是,薇甘菊的入侵,把那位台灣人的田園夢徹底攪沒了。他一氣之下,再也沒有露麵。平時隻有一個看門人和一隻狗在那裏。

深圳藍田港。周邊山體林間爬滿薇甘菊。

高速路全坑加油站。周邊樹林、山坡、溝渠爬滿薇甘菊。一來自河南駐馬店打工者正在給羅漢鬆澆水,我們手指樹上的薇甘菊,問他認識嗎?他說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他說,你們要是買羅漢鬆,他可以叫他的老板過來談價錢。他放下噴著水的水管子,拿出手機說。我們說,不買不買,你要把那東西拔一拔,那是薇甘菊,有害的植物。

他看看樹上的薇甘菊,神情茫然。

深圳蓮花山森林公園。鄧小平大步奔走的雕像附近。數棵桉樹上爬滿薇甘菊。這裏被除治多次,薇甘菊殘餘仍頑強地占據這裏,爭奪林中空間。

海南文昌縣東路鎮皇冠木材場。場內堆放的是巨木——坤甸木。巨木之上爬滿薇甘菊。木頭縫隙間,樹皮碎屑裏也長出薇甘菊。還有一些野性發作,烏烏泱泱地爬上柵欄,奔隔壁大院去了。隔壁是鎮政府。看來,薇甘菊是要跟鎮政府叫板了。

據說,這些坤甸木是從馬來西亞進口的。在東南亞,坤甸木的分布很普遍,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越南、老撾、泰國、緬甸都生長坤甸木。

文昌人蓋房子做船都喜歡用這種木頭。坤甸木耐腐蝕,不怕水泡,風吹雨淋也不開裂,不變形。

當地人告訴我,在海南凡是堆放坤甸木的地方,必有薇甘菊生長蔓延。此語引起我的警覺:坤甸木是不是攜帶薇甘菊的種子?口岸檢疫了嗎?

海南文昌縣湖美村。這裏是著名的文昌雞故鄉,家家都有許多雞籠,每個雞籠裏都蹲著許多正在育肥的黃色羽毛的雞(出欄前一個月讓雞長膘)。進籠育肥之前,雞是散放的。湖美村多榕樹椰子樹棕櫚樹,龍眼樹和柑橘樹也不少。雞在樹下覓昆蟲,食榕籽,追逐嬉戲。文昌雞的個體都不大,翅短腳矮,身圓股平。文昌雞的傳統吃法,是把雞做成白斬雞,也叫白切雞,蘸蒜蓉佐食,味道鮮美嫩滑。這道菜在廣東珠三角、香港及東南亞一帶備受推崇,名氣頗盛。糟糕的是,文昌雞的原產地之一,湖美村正在遭受薇甘菊的侵害,村中薇甘菊到處瘋長。椰子樹、棕櫚樹、龍眼、柑橘等樹木上爬滿了薇甘菊。甚至,珍貴的花梨木上也有薇甘菊纏繞了。在一農戶門前,我們看到那些花梨木都是用鋼筋柵欄圍著的。也就是說,賊人要想偷走花梨木,必須先據掉鋼筋柵欄。可是,花梨木的主人想不到的是,另一個賊——薇甘菊已經攀越鋼筋柵欄,把一棵花梨木死死纏住了。

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那棵花梨木就會慢慢窒息而死。當我們把薇甘菊危害性告訴花梨木的主人時,他的目光有些疑惑。心想,你們是不是打這棵花梨木主意呢?

海南臨高縣多文鎮頭龍村。全村幾乎所有甘蔗地都被薇甘菊占領了。甘蔗遭到毀滅性打擊,薇甘菊在甘蔗地裏瘋長。一打問,甘蔗地都是撂荒地,農民種甘蔗賺不到錢,就幹脆不管不問了,任由薇甘菊糟蹋。當地有一家糖廠,過去都是收購當地農民的甘蔗榨糖,甘蔗的價格也還不錯。但這幾年糖價下跌,甘蔗的價也跟著下跌了。糖廠資金鏈條出現問題,負債累累,拿不出現金收購甘蔗了,就隻好給農民打白條,已經打了三年白條。蔗農家家都有一把白條,農民開始懷疑糖廠的信譽,失去了耐性,幹脆就不種甘蔗了,已經種了的也不再管理不再收割了,把水牛和山羊趕進去放牧了。

薇甘菊瘋長,老牛和山羊進去吃甘蔗都很難找到空地兒,下嘴都挺費勁的呢。

我們站在地頭觀察,看牛是不是吃薇甘菊,觀察了半天,也未見老牛吃一口,吃的都是甘蔗。

甘蔗地裏的牛是水牛,巨大的犄角盤在頭頂,尖尖上挑著一綹薇甘菊。貪吃的水牛咯吱咯吱嚼著甘蔗,對於我們的到來並不理會。

那頭水牛膘肥體壯,毛色亮閃閃。

在廣東、海南等地行走時,一個現象引起我的注意——精耕細作的土地上薇甘菊難以立足,生態係統穩定的森林中也沒有薇甘菊的生存空間。這倒令我思考一個問題,即:人不用心思的地方,或者說,懶得用心思的地方,正是薇甘菊瘋狂的地方。——這是什麼原因呢?

四、植物殺手

薇甘菊的故鄉在巴西的鄉村。事實上,也不光是巴西,阿根廷、哥倫比亞……整個中美洲和南美洲都是它的故鄉。馬拉多納家的庭院裏種薇甘菊了嗎?沒見媒體報道過,即便種植了,也會被那些二五眼的記者忽略了。他們隻盯著馬拉多納腳下那個球了,隻盯著馬拉多納是不是吸毒了。

薇甘菊出身很苦,家庭也沒有什麼背景,生長環境也很糟糕。它本來乖巧,溫順,常常羞澀臉紅。但是,成為殺手之後,卻心毒手狠,出手無聲。

世界上本無天生的英雄,也就本無天生的殺手。做殺手首先要殺掉自己內心的膽怯,要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切考慮好之後,用什麼殺,殺人的工具藏在哪兒是個問題。荊軻是殺手,武器藏在圖裏,圖窮匕見。殺手也不一定都是俠肝義膽之士,汪精衛是殺手,自己也被殺手追殺,險些喪命。汪精衛後來做了漢奸,源於內心的恐懼和惜命。他後來是被國人的唾沫淹死的。他其實是個軟骨頭。

炸藥、手槍、匕首、石頭、木棍,甚至赤手空拳……都有可能是殺手的武器。殺手要動作麻利,要快,要冷不防就出手。美國西部大片的殺手都是快槍手,槍出套,人倒地。手指插在扳機裏,唰唰唰——!把槍耍幾圈,然後插進槍套,再說事兒。——這都是有套路的。

一個好的殺手,不是怎麼殺,而是等待時機什麼時間殺。殺手的最高境界是靜,是靜中之動。靜的過程就是尋找時機的過程,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這些時間的靜,就是大動。出手之前,殺手的內心波瀾壯闊。

當殺手都是有原因的。或者為了複仇,或者為了政治信仰,或者為了謀生,就是幹這個的,靠殺人吃飯。海明威有篇小說叫《殺手》,那兩個殺手就是職業殺手。那天,兩個殺手走進餐館點菜,眼睛卻望著窗外。

薇甘菊成為殺手也是有原因的。離開故鄉後,它忽然發現,自己周圍的敵人不見了,也就是要殺它的殺手不見了,沒影了。呃,原來它們也忙著呢,沒有跟過來。——失去了製約的感覺真好。不知不覺間,它就開始恣意妄為了,開始做壞事了。

絕對的權力產生絕對的腐敗,絕對的自由產生絕對的殺手。

一簇一簇的薇甘菊就把別的植物地盤全部占領了。那些植物在薇甘菊毒汁的作用下,葉子就變黃了,就變褐了,就變黑了,就死了。加上一兩場秋雨,就全爛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什麼是適者?適者就是禁得起被殺,又懂得去殺的生物。

恐龍沒有天敵,結果絕種了。原產毛裏求斯的渡渡鳥,因為生活在沒有天敵的小島上,長得又大又胖,飛不起來了,翅膀失去意義。歐洲人登島後,它們一一被殺,架在火上烤,嗞嗞冒油,全進了歐洲人的肚子。這會兒,誰還見到過渡渡鳥?

多少土著民族,原來在自己地域上生活得好好的,外麵的人跟他們一接觸,他們就大量死亡。什麼原因呢?外來的疾病、細菌把他們害了。

生物的進化需要競爭,而競爭就必然產生殺手。

五、有翅膀的種子

薇甘菊種子豐沛、飽滿,每一粒都是傳奇。

有專家通過數學公式計算,一粒薇甘菊種子,5年繁殖的薇甘菊數量可以達到若幹若幹兆株,甚至還多。我數學不行,對若幹若幹兆沒有概念,一片模糊。他略停了停說,這麼講吧——若幹若幹兆株薇甘菊不僅足以播種整個地球表麵,甚至可以覆蓋太陽係所有行星,哪怕每株薇甘菊僅占一平方尺空間,其他任何植物也無立錐之地。何況,薇甘菊還可以無性繁殖,通過根莖傳播。

——好家夥!

看,種子在我們的視野中憑借風力直上青雲。

成熟的季節一到,薇甘菊的種子如同青春期的少女一般,就開始躁動不安了。如果成簇成片地飄然墜地,委實可惜,它們的目標是遠方。遠方在哪裏?遠方在前麵,遠方在不可知的地方。風驟起,種子展開翅膀,嘩嘩向著遠方飛翔。

張開翅膀,隨風飄逸是薇甘菊種子的特性。

不要說狂風,即便輕風微拂也足以讓薇甘菊種子禦風遠航。

科學家能夠準確計算出宇航船如何進入軌道的數據,無論航程多遠,總能計算出它的運行軌跡。然而,誰能計算出薇甘菊種子的航程,計算出它最終的落腳點呢?沒有。從前沒有,將來也不會有——因為種子傳播的過程從來就充滿著不確定性。

小時候,農村的孩子們都玩過這樣的遊戲——用蒲公英的種子,來預測爸爸媽媽是否還要他們。輕輕吹一口,如果一口氣把種子全部吹走了,就表明爸爸媽媽不會再要自己了;如果還有一些沒吹走,就表明爸爸媽媽還要自己。

蹲在荒草連天的原野上,雙手托著下巴,傻傻地看蒲公英種子在空中飛翔的情景,饒有趣味。

“加拿大飛蓬從北美能夠傳入歐洲,在於風將種子吹越了大西洋。”——這話好像是林肯說的。作為政治家,林肯何時對種子感興趣了,並且觀察細致入微?這個我還真是無從考證,但我知道林肯所在的國家,有一個叫梭羅的人,繼《瓦爾登湖》之後,又寫出了一部偉大的作品,那部作品的名字叫《種子的信仰》。梭羅在這部作品中對種子有著詳盡的描述:“種子猶如輕盈的精靈,即便無風,那些種子若不在空中千兜百轉,絕然不會翩然落地。遇上強風,更是塵埃般禦風而行——就像印第安人所說的小蠓蟲,須臾間不知所終。”

梭羅寫道:“哪怕遇到絲毫震動,有些種子亦會落地,有些卻高掛在纖細的樹梢,久久悠蕩,不肯下來,似乎在等待春風的最後邀請。”他曾經突發奇想,如果冬春兩季多風季節,在他的家鄉康科德的任何地方的空中架起一張大網,每天該能捕捉到多少淩空飄舞的種子啊!

土著印第安人就是通過薊草判斷天氣的。一旦薊草大量雲集海麵上空,預示一場狂風即將來臨。盡管天空沒有一絲風,每當印第安人看到薊草冠毛顫動,樹林裏葉片亂抖,就會即刻把馬群牛群羊群趕往避風處躲避起來。

可謂觀草知天象。

長著翅膀的薇甘菊種子,會帶給我們什麼樣的啟示呢?

忽然,我想到英國史學家貢布裏希說過的一句話:“20世紀的最大特征,就是世界人口繁殖增長的可怕速度。這是個大災難,是一場大禍。我們根本不知道對此如何是好。”

我尚不清楚薇甘菊種子究竟能跋涉多遠,飛躍多高,但它飄過大西洋,飄過太平洋,迅速侵入亞洲和世界各地適生地區是完全有可能的。我相信,比蒲公英種子還輕盈的薇甘菊種子,飛越千山萬嶺實在不費吹灰之力。

事實上,它已經來了,說來就來了。

或許,你已經酣然入睡,而薇甘菊種子正在路上,奔波不歇。

六、內伶仃島的噩夢

在中國,薇甘菊最早的落腳點是香港,繼而傳入深圳,繼而傳入東莞,繼而傳入廣州。跳過深圳和東莞不說,廣州的薇甘菊是怎樣傳入的呢?話說一隊工人架設高壓線,從東莞一路向廣州挺進。架線師傅在高壓線上行走如猿猴般敏捷。或空中,或地麵;或涉水,或穿越森林;或橫跨農田,或跨過果園。當他們來到廣州東郊時,一位工人感覺褲管裏的腿有些癢癢,便跺了一下腳,褲管上的幾粒細小的種子便落在了地上。剛好那片地的土壤濕乎乎的,薇甘菊便迅速生根了。僅僅跺了一下腳,薇甘菊就這樣從東莞傳到了廣州。

有人開玩笑說,廣州的麻煩是一腳跺出來的。

然而,廣州的麻煩同內伶仃島的麻煩相比,那是小巫見大巫了。

薇甘菊在內伶仃島編織了一個巨大的“天羅地網”。島上的動物和植物,就是那張網要捕獲的“魚”。

那張網網住了白桂木,網住了刺葵,網住了常綠闊葉林,網住了灌叢,網住了草地。

疏林樹木,林緣木被薇甘菊纏繞,枝枯,莖枯,生態係統呈現逆行演替趨勢,一片淒慘的景象。鳥群鮮有光顧了,獼猴惶惶逃之了。

內伶仃島原名零丁山或伶仃山,位於珠江口伶仃洋東側,地處深圳、珠海、香港、澳門四座城市中間。它因文天祥《過伶仃洋》“伶仃洋裏歎伶仃”而聞名遐邇。

正如它的名字一樣,內伶仃島是一座孤懸海外的島。從空中看,內伶仃島形狀既像龜,又像魚。嶼東距香港9公裏,西距珠海30公裏,北距深圳蛇口17公裏,麵積554公頃,漲潮時480公頃,麵積比釣魚島大了116公頃。有人說它是蛇島,有人說它是猴島。

在“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年代,內伶仃島是海防前哨,島上是有駐軍的。如今,島上的防空洞、掩體、碉堡等廢棄建築已經被薇甘菊全部覆蓋。鬆樹本來是島上的主要植物,但由於前些年鬆材線蟲病的入侵,鬆樹被迫全部砍光了。留下來的都是以常綠闊葉林為主的天然次生林,比如榕樹、木麻黃、樸樹、相思樹、菠蘿蜜等,還有灌木,能叫上名字的有玉葉金花、九裏香、首冠藤、酸藤果、拔契、蛇葡萄等。然而,薇甘菊上島之後,這些常綠的闊葉喬木和灌木幾乎遭受了滅頂之災。薇甘菊是一種災難性的植物,它們纏繞著那些樹木的軀幹,並釋放出毒汁,使樹木吸收不到陽光或中毒窒息而枯死。島上野生動物賴以生存的香蕉、荔枝、龍眼和野生橘都被薇甘菊覆蓋絞殺,使得獼猴、穿山甲、鬆鼠和野兔的生存一度成為問題。島上的野生動物,不得不泅渡過海四處尋找食物,以致闖入居民家中廚房大吃大喝,幹出惹是生非的勾當。

內伶仃島上有獼猴16群1200餘隻,活動範圍遍布島上各個角落。島上獼猴雖然很多,但掌控島上生態鏈條頂端控製器的卻不是獼猴,而是蟒蛇。島上每年自然死亡40隻老弱病殘獼猴,新生獼猴60隻左右,種群一直穩定。有人好奇,每年死亡那40隻獼猴的屍體哪兒去了?被蟒蛇吞肚子裏去了。正是有了這些蟒蛇,所以內伶仃島上從來沒有發生過瘟疫及其他傳染病。自然界真是奇妙。人參上火,人參頭降火;椰子肉上火,椰子水降火;蓮子上火,蓮子芯降火。上火還是降火,自身的平衡靠自己拿捏。生在熱帶的椰子,應該性熱,它的水反而最寒;生在沙漠的仙人掌應該性燥,它的花反而清涼。——其實,自然法則就兩個字。哪兩個字呢?平衡。

物無美惡,過則為災。過多,是災;過少,也是災。洪澇,是災;幹旱,也是災。多與少,是度的問題,適度,就是平衡,過了度,就會失衡,就會演變成災害。體壯為健,心怡為康。生命在於運動,但運動過量,也會損傷健康。

休要煩絮,還說內伶仃島。在島上,除了蟒蛇,島上的眼鏡蛇、竹葉青、金環蛇、銀環蛇等劇毒蛇類的分布也十分廣泛,可以說,霸道橫行。蛇群的蠻霸對於島上獼猴種群來說並非壞事。老弱病殘的獼猴進了蛇腹,生存下來的都是強者。所以,島上獼猴種群的興旺,在很大程度上應當歸功於蟒和蛇。

獼猴是內伶仃島上的標誌性動物,它的生態學特征是獨特的,不可替代的。獼猴棲息活動能夠清晰地反映內伶仃島上生態係統的完整性。然而,這一切因為薇甘菊的侵入而被打破了。

薇甘菊的身上有一股晦暗的陰氣。薇甘菊是可怕的,哪裏出現薇甘菊,哪裏就會有噩夢降臨。薇甘菊在生態係統中發揮著什麼樣的作用呢?須臾不可或缺嗎?不是。生態係統中不是必須有它。它製造的麻煩和災難遠遠大於它的益處。

內伶仃島上生態係統的演替發生了可怕的逆轉。在這個世界上,當善還沒有醒來的時候,惡是如此蠻橫。

七、瘋狂的原因

水是有源的,樹是有根的,薇甘菊猖狂總是有原因的。

薇甘菊一旦侵入,就會給當地植被造成嚴重危害和巨大損失。薇甘菊主要危害農作物及天然次生林和人工林,對所有喬木灌木幾乎都能造成危害,對低鬱閉度的林分危害尤為嚴重。

不妨探尋一下薇甘菊猖獗的原因。國家森防總站專家常國彬多年從事薇甘菊防治研究,他把原因歸納為四條——

一曰生存能力強。薇甘菊好濕喜光,除了對土壤濕度有一定要求外,對土壤肥力、酸堿度等要求均不高,大量生長於窪地、水溝邊、路旁、菜地和棄耕地,也常成片生長於海岸灘塗、紅樹林林緣灘地、公園、苗圃、果園、茶園,林緣及疏林地,適生環境廣泛。薇甘菊的種子量大,節與節之間都能生根,葉腋也可長出新枝,生命力極強。二曰製約因子少。在原產地中南美洲,薇甘菊並不造成嚴重危害。薇甘菊與環境因子、生物因子之間建立了相互依存、相互製約的穩定關係。在南美洲,有多達160種昆蟲和菌類作為天敵控製薇甘菊的生長量,使其難以形成危害。一旦侵入新的地區,薇甘菊沒有了天敵,失去了有效控製它的因子,短期內,生態係統平衡又不能很快建立起來,這就給薇甘菊的瘋狂提供了機會。三曰擴散途徑多。薇甘菊有自然和人為擴散兩種方式,且二者常相互關聯而演變出多種途徑。薇甘菊的自然擴散就是種子隨風和水流等擴散,而人為擴散則是通過運輸以及人為活動等攜帶擴散。薇甘菊從原產地南美洲到亞洲的遠距離擴散,完全可能是人為因素造成的。當薇甘菊定居之後,所產生的大量種子就為其自然擴散提供了充分的種源。四曰管理強度低。在我國,成片薇甘菊常見於被破壞的林地邊緣、荒棄的農田,疏於管理的果園、茶園、苗圃,水庫、溝渠、河道兩側。這些地方管理缺失或強度不夠,放之任之的情況普遍,久而久之,薇甘菊便逐步泛濫成災。

四條,就這四條,幹巴巴的四條。

雖然有些枯燥和生澀,但常國彬歸納得非常準確。說一千,道一萬,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失去了天敵的製約,於是,它就瘋狂了,它就泛濫了。

在印度和印度尼西亞,薇甘菊給茶園造成的損失難以估量。在斯裏蘭卡和馬來西亞,由於薇甘菊的覆蓋,橡膠樹種子萌芽降低27%,橡膠產量在早期減產29%。在薩摩亞,由於薇甘菊入侵,使得椰子林拋荒,成年麵包樹死亡。

光是在廣東珠江三角洲一帶,每年因薇甘菊泛濫所造成的生態損失在8億元以上。給南方諸省造成的生態損失是多少呢?這個數字恐怕更是巨大了。

八、錢不是問題,問題是花了錢沒解決問題

薇甘菊在深圳的情形如何?——讓我們把目光投向深圳。

“薇甘菊的清理工作,就像割韭菜一樣,剛割完又長出來了。”

在深圳大鵬新區一處薇甘菊疫點,當地森防人員告訴我:“薇甘菊的種子一旦落戶一個地方,隻要這個地方人流稀少,就給它提供了生長空間,它就瘋狂地紮根生長。就算鏟除它的根莖,也難以將它完全清除。”當地森防人員不無苦笑地聳聳肩,作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

大鵬新區發動了一場剿殺薇甘菊殲滅戰。2012年11月,大鵬新區在薇甘菊開花結果前,組織發動轄區居民在新區境內對薇甘菊進行人工清除。新區財政專門拿出一筆款子,幹這件事情。

“收購薇甘菊,每斤5元”——大鵬新區對外發出告示後,居民積極響應。

大鵬新區有薇甘菊分布麵積40000餘畝,嚴重威脅到當地森林和生態安全。大鵬半島位於深圳市最東邊,與惠州相連,與香港隔海相望,麵積占深圳的六分之一。大鵬半島有著完整的生態係統,生物多樣性也很豐富,森林覆蓋率達到76%,是難得的一塊綠色寶石。然而,不幸的是,這裏的生態係統正在因為薇甘菊的入侵而失去平衡。半島四成的區域已經出現了薇甘菊的身影。

從觀音山的後山山腳向山上望去,就可以看到正在開花的薇甘菊。在山腳下和山腰間像是剛剛下過一場惡雪,凶暴的白色覆蓋了翠滴滴的綠色,喑啞無聲,甚至連一隻小鳥都未見光顧。真是令人心裏恐慌呢。

眼下,正是薇甘菊開花的盛期,采摘一斤薇甘菊能賣5元錢,這可比種菜劃算多了,省略了中間一切勞作過程,隻采摘回來就能變成鈔票。啊呀呀,那薇甘菊漫山遍野都是呢,采吧,摘吧,剪吧,割吧,薅吧,除吧……弄到籃子裏就是鈔票。以前,政府每年都派人來噴藥,但都除不幹淨。現在,采摘薇甘菊可以賣錢了,居民清除薇甘菊的勁頭極足,大人小孩齊出動,農田、菜地、山林、道路兩旁、水庫周圍,四處去采摘薇甘菊,少的人家一次能采幾百斤,多的人家能采上千斤。僅僅5天時間,各收購點收購到的薇甘菊就超過400多萬斤。這就意味著大鵬新區財政要耗資2000多萬元。大鵬新區叫苦不迭,老百姓卻滿心歡喜,采摘薇甘菊的積極性空前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