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疲憊之極的將士們已深沉入睡,安繼也打起了呼。安然卻是一絲睡意也無,望著窗上的樹影兀自發呆。今日的花音與平日的她有很大的不同,經曆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她似乎改變了很多。幾千年歲月,她變得成熟,變得強大,變得更加美麗。安然想起了花音小時活潑靈動的樣子,想起調戲他時狡黠俏皮的樣子,也想起了嫁給他後愁眉不展的樣子,更記得離開他時那悲痛淒美的樣子。這些樣子似乎與今日的她都有著很大的不同,可無論哪一個她,他都是喜歡的,喜歡到了骨子裏。可若再細去比較,他還是更喜歡她小時候活潑靈動,沒心沒肺的樣子,那時的她是最快樂的,那明媚的笑臉似乎能感染這世上任何一個人。可安然知道,花音再也回不去了,就像他也無法回頭一樣。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過,若時光倒流,他早已知道花音注定的劫數,他會如何?一個異常清晰的答案在心中不斷地響起,那便是,他要她快樂,哪怕是最終應劫,毀於無魍幻境,他也願舍棄仙族的身份,舍棄生命,舍棄輪回,隻要快樂是他給她的,隻要擁有她時,她是快樂的,如此便好。
可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卻隻能繼續錯下去,若能換得他的平安,縱使她從此當他陌路,他也甘願。
想到此處,安然再也躺不下去,那痛苦絕望的情緒撲麵而來,胸口像堵著什麼,令他無法呼吸。他起身披衣,信步走了出去。
極北的中心,連明月也不願眷顧,可光線卻並不昏暗,安然抬首望去,那空中用繁星織成光帶,必是花音的手筆。安然輕笑,四下望去,卻愣在了當地。
不遠的方向,有一片空地,空地的一側有兩樹紅梅,紅梅的旁邊,是一方巨石,而巨石之上,有一個紅衣女子,迎風而立。她依舊未綰發,微風吹過,發絲便會揚揚灑灑地飛起。
安然靜靜地看著,如此熟悉的背影,如此熟悉的女子,若不是他的執拗,此時的她或許正依偎在他的懷裏,對他說,我喜歡你。幾千年的相思如潮水般湧來,安然像迷失了方向,周圍的事物瞬間消失,眼前隻剩了花音。他飛身而起,就在她即將轉身的那一刻,突然從背後將她擁進了懷裏。
花音的身體明顯地僵了一下,那熟悉的氣息傳來,她手中一直握著的一隻紙蝴蝶,突然被注入生命,騰空而起,繞過她的眉眼,緩緩離去。花音一動不動,任由他抱著,眼中的淚卻悄無聲息地滑落,滴在了環住她的手上。
安然頓時心疼不已,繞過她,看著她,抬起手,拭去了她臉上的淚,然後,毫無征兆地吻了下去。
花音很沒出息地想,就算是他鬼迷心竅並非真心,幾千年的等待,能等到他如此溫柔的一吻,也值了!像是偷來的溫存,花音格外珍惜,她太清楚,今日過後,或許她真的要徹底離他而去,就算是臨別的贈送,她也要刻在自己的記憶中。即便有一天,她真的灰飛煙滅,那有這記憶的陪伴,她便是知足的。
花音開始試著回應,沒有矜持,更沒有羞澀。安然很清晰地感覺到了,才明白,原來,她的心中一直存有他的位置。心底歎息一聲“傻丫頭”,他戀戀不舍地移開了她的唇,然後將她一把抱起。
對於夫妻之事,花音是有陰影的,盡管她很想安然多陪她一刻,可當他將她放回榻上的時候,她的身體是一直抖著的,下意識地想要去躲避。安然更加心疼,看著她,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一遍又一遍,直到一絲紅暈飛上她的臉頰,他執起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然後放到了唇邊。
花音清晰地看到了他閉上眼時那濃密的睫毛蓋住的滿目溫柔,而睜開眼睛,向她微笑時,那眼角的魚尾紋都變得甚是好看。花音隻覺得要看癡了,這樣的安然,她隻在想象中見過,如今卻活生生的就在眼前,隻讓她如墜夢境。花音坐起身,細細地看著他,然後環上了他的脖頸。
安然幾乎用盡了這一生的溫柔,終於讓花音卸下心房,完全將自己交予他。他緊緊地抱著她,那種失而複得的感覺令他戰栗,令他不能自抑。花音從來都不知,做一個女人也可以體會到如此美妙的感覺,而這種感覺,隻有她愛的和愛她的人才能給與。
兩情相悅的感覺原來如此令人心醉,以往,安然每次留宿花音房中,隻是因為癡迷她的身體,癡迷隻有她才可以給予他的悸動,亦是為了索取和發泄,如今才明白自己有多傻,竟將美好的時光全都蹉跎浪費。安然許久才歸於平靜,他將花音緊緊地摟在懷裏,撫摸著她光潔的脊背,輕聲道:“花音,你可知我有多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