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架著周進跟隨高大的壯漢的身後,出了暗室之後就是一段長長的通向地麵的台階。
周進被架在那兩人中間,抬頭看了一眼外麵的環境,他們出來的地方正是在一處書架的後麵。
隻是一件不大的房間,但是房間內陳設精美講究,珠簾盈翠,瑞腦嫋香,羊絨地毯整塊的鋪在地上,堂中間的桌椅板凳俱是上好的楠木所製,連桌椅上的漆都是新漆上的,亮光滾滾。
一排書架,隔絕的不是學識,而是天地,架內冷獄,架外新房。
房們緊閉,房內側廳中有兩人站在書桌的後麵,一個略微胖些,一人瘦些,胖的那人正站在書桌後麵的那副畫麵前,背著手,肚子微挺。
略瘦的那人站在書桌的側邊上。
高壯的漢子領著幾人輕聲走到卓前站定,略一拱手道:“大人,人帶來了。”
周進手部的疼痛影響了他此刻的體力,雖然神思難以持久的但是卻異常的腦袋清醒,知道發生的一切,對周圍也是異常的敏感,這大概是就是斷指之後唯有的好處,痛苦中保持清醒。
書桌後麵的人聽到聲音,回過身來,頓了頓,旁邊候在書中側邊的人立即上前為他拉開座椅,用袖子在椅子上麵掃了掃。
那人坐定。
周進有些虛弱的掙開眼皮,卻見粟都府尹胡屠端坐在他眼前,他腦子飛快的轉過一些念頭,哎沒來得及抓住,就被兩人將他扔到地上,給打斷了。
周進趴在地上,慢慢的起身,詭在桌前,身子半伏在地上道:“草、、、草民、、、周進,參見知府大人。”
胡屠瞧著周進這模樣,微微皺眉,胡子翹了翹,看向那個高壯的漢子。
那人一凜,弓身回道:“是屬下魯莽了,請大人責罰。”
胡屠隨手翻開桌上的冊子,不以為意道:“你、、、做得很好,一會兒下去領賞。”
那人一怔,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這是真的,然後迅速單膝下跪道:“多謝大人抬愛。”
胡屠沒有抬頭,這是擺擺手。
“你、、、是周進?”胡屠問道。
周進忙道:“是、、、小的,是、、、周進。”
他低著頭,眼睛轉了轉。
“湘和樓、、、打雜的?”胡屠又問。
“是。”
“去年花了五十兩買了個媳婦?”
“是、、、。”
“哪裏來的錢?”
“小、、、小人、、、”周進抿了抿嘴道:“小人、、、賺來的。”
胡屠抬頭看著周進依舊匍匐在底下,道:“抬起頭說話,本官又不吃人,你說是不是?”
周進抬頭,稍一對上胡屠的眼睛,便迅速移開了,想到暗室裏的蔣粟,他的瞳孔又縮了縮。
“不要緊張,蔣粟、、、、我並沒有對蔣粟做過什麼。”胡屠幽幽道。
他確實沒有對蔣粟下過什麼狠手,那一天審案過後,蔣粟就有些人事不分,到了今日,症狀越來越嚴重,找過大夫看過,隻說是憂思過甚,氣鬱難抒。
瘋了便瘋了吧,也沒什麼不好。
周進低低應是。
“說罷,就不要做這些個無謂的談話了。”胡屠將手中的冊子扔給他道。
周進拿過砸在自己頭上的冊子,看了幾眼,臉上沒有什麼變化,然後雙手往上一遞道:“小人、、、小人不識字。”
胡屠臉上的表情還沒有來得及收回去,就被這滑稽的回答給一楞。
胡屠輕咳了一聲,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旁邊的人道:“那上麵記載了的是你這幾年賣過的各種珍品。”
周進一聽這個,連連磕頭求饒道:“大人,大人,小的、、、隻是鳳鳴辦事的啊,這些東西小人、、、真的、、、、、、。”
“真的什麼?真的沒有賣過?好還是真的不曾從中謀過利益?”胡屠輕輕說道。
“周進啊周進,你好大的膽子。”胡屠突然提高了聲音,厲聲嗬斥道,順便將手上的茶杯慣了下去。
“撲通”一聲脆響,那杯子就在周進的身前炸開了,碎渣濺的滿地都是,一片稍大的碎渣直接劃破了周進的臉。
黝黑的臉上突兀的出現一道一寸多長的血口,鮮紅的血液順著臉頰往下直淌,周進用手捂了一下那傷口,滿手的血,望了望胡屠,不敢說話。
“本官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要說的好的,本官不僅方你回去,你的父親也一樣,以前的事也可以不再糾纏,你要不要?”
“要、、、要、、、,大人隻管問,隻要是小人知道的,都會說的,小人一定誠實的回答。”周進把頭直點,眼巴巴的望著胡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