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靜女其姝(1 / 2)

南堯一百八十九年,應天承運,奄有萬方。

良川州,宿都,城門外。

太陽冉冉西沉,暮色蒼然。

十月末的南堯國雖不及北方的冷,卻比北方要更寒些,秋衣已不勝其寒。濕冷濕冷的讓人覺得骨頭縫裏都進了風一樣,任憑人怎麼把外裳拉的緊緊地也不夠。宿都城外的古道上稀稀拉拉的行著些行人,有幾個背著書箱的大概是要去祁陽上京春闈的書生。要到祁陽去,要經過宿都府。

宿都城的城牆邊,一位戴著紫紗帷帽的高挑人兒靜立在城牆邊上,白底黑麵的高筒皂靴,未沾纖塵;一襲寬大飄逸的紫色外袍罩在外麵,風乍一吹起,隱約能看見裏麵金色花紋繁複的黑衣。迎風而立,真真是謫仙也!

還沒有看見形容如何,隻一個照麵,便覺得如那海棠壓枝,嬌媚羞豔;如那梨花映水,委婉秀麗;如那青雲遮月,高冷清華。

此時往來的行人不少,入城之時,大抵都是要看上一眼這樣難得一見的佳人兒,才會有不虛此行之感。

隻是,紫紗帽下的美人便沒有這樣妹妹的心情了,被這麼多人像看觀賞物一樣盯著,澹台蓁想起在京都時,宮裏的蘭妃曾經得了一隻稀罕的小狐犬,經常抱出來被妃嬪們爭相豔羨的賞弄。

澹台蓁狹長的雙目顯得稍稍不耐的撇向城門口不斷望向他的行人,雙臂環胸,自內向外的發送著冷氣。

澹台蓁覺得無趣,稍稍地將目光從城門口望向遠處,隻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瘦小的人雙手攏袖的一路顛顛的往城門口走過來。

此人在人群中尤為顯眼,這時節,隻要不是個傻的,都知道要換上稍厚些的棉服了,而這人渾身上下隻著了一件粗布麻衣的秋衫,頭戴儒巾,看樣子是個書生,身後卻沒有書箱,著實有些奇怪。

澹台蓁略帶探究性的目光隻是在那人的身上停留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便收了回來。

不過就是個落魄的書生罷了!澹台蓁如是想。

遠遠地,卓七兒無端的打了個冷戰,抬頭看了看將斜的日頭,雙手攏的更緊了,她、、、、哦不!是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皺了皺眉,聳了聳鼻子,眉頭更皺了深了,至於他現在的形象是否有辱斯文,卓七兒不作他想。

他現在隻想著快點進城,找個洗澡打尖的地兒,因為他身上這一股驢尿味實在是——沁人心脾!讓人欲罷不能!

卓七兒來到城門口,排著隊等候城門衛兵的檢查,雙手互搓,一陣風飄過,帶過來一股極淡的草木清香的味道,味道極淡,不過對於卓七兒來說,已經足夠能從風來的方向辨別出香味來自哪裏。

她略偏過頭,目光在風來的方向四顧。很快地,卓七兒眼神一亮,連呼吸都滯了一滯,似是不敢相信般的用手揉了揉眼睛,那長身玉立的紫影在昏暗的城牆邊顯得那樣的格格不入。

卓七兒不禁看的眼直,一時竟忘了身在何處,口中喃喃道:“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躑躅。靜女其孌,貽我於彤管。彤管有煒,悅懌汝美。自牧饋荑,洵美且異。匪汝之為美,美人之貽。”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卓七兒望著城牆邊的暗影,垂下眼眸歎道:“有美一人,彼之所求。古人誠不欺我!”

說罷,就有士兵上來問話:“嗨,你這小子沒見過,幹嘛的?”卓七兒朝那個小兵作了個揖,慢悠悠地說:“嘿嘿,這位小哥,我是從代州府往上京的考生,這天色也要晚了,進城投個宿,小哥行行方便。”卓七兒上前一步作勢要拉那個士兵的衣袖,以示親近。那士兵在卓七兒靠近時聞得一陣濃重的尿騷味,跳將開來,以手掩鼻,另一隻手拿著佩刀在空中揮了揮,嫌棄道:“你、你、你這是什麼味,誠心來膈應老子是嗎?”

卓七兒訕訕道:“小哥有所不知,我在前麵一個投宿的客棧,丟了銀兩,沒有盤纏上路,無奈之下便坐著農家驢車一路行來,也不知是不是那驢子吃了巴豆還是什麼的,竟一路湯湯水水的來的,我在那驢子後麵難免沾染了著,小哥莫怪書生。”

那士兵聽了卓七兒的一番話,對他頗有了些同情之意,便問道:“那你這身、、、、、、?便是脫了外裳的結果?我看你那銀兩是被那小毛賊偷了去罷。”

“小哥真是英明啊!”卓七兒嘴角一抽,便不可置否的笑笑。

那士兵接著說道:“看你這一身瀟瀟的樣子,連個書生的書箱都沒了,你那上京的路引和文牒呢?要是沒有路引和文牒便是從哪來回哪去吧!”

卓七兒嘿嘿一笑說:“那路引和文牒是多重要的東西,我隨身帶著就怕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