偈曰:

生世為人難

值佛世亦難

猶如大海中

盲龜遇浮孔 屋外的男子緊張的踱著步,屋中不時傳來女子淒厲的叫聲,劃過了寂寂的雪夜。不知過了幾個時辰,清脆的孩童啼哭聲傳了出來。男子鬆了口氣卻仍然在外略有些僵硬的站著。屋子裏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又過了不知多久。“嘎吱”一個麵帶倦容的老婦人推門而出,懷中抱著一個繈褓,男子被凍得有些踉蹌:“娘,棠兒可好?”老婦人將孩子遞給他,嗔怪道:“倒不曾看你兒子怎的,不放心就進去看看吧”男子笨拙而小心地摟著那個小身體,進了屋。東方已大白,老婦人望著日頭,愣了會兒神,看了看家裏四周,歎了口氣回房休息了。整個裴家除了孩子的啼哭,倒嗅不出一絲熱鬧的氣味。與此同時,城內的傅家卻是另一番光景。母女平安,傅家上下熱鬧異常。自古男人便諳家花不如野花香,尋常人家都有個把姬妾,更不用說傅家。乃是今上當年開國傅,沈,鄭三姓功臣之一,且是三姓中最為顯赫的一支。可偏偏這傅家家主是個專情的主,自打娶了門當戶對的喬氏後琴瑟和鳴恩愛異常,一時傳為佳話。這鄭氏也頗為爭氣,成婚不過兩年便為傅家添了一個嫡長子,而現如今又多了一個討喜的女娃娃。按著皇家世家的姻親,朝廷的賞賜自是不會少的。言語的功夫,公公匆匆到了:“奉天承運,皇帝昭曰:朕聞傅家喜得千金,感傅卿於國之功,特賜朕手書‘平安喜樂’牌匾一塊,賜傅家之女封號平陽,封地清都,另賜珍珠一斛,玉如意一雙……以示皇恩浩蕩。”稀世珍寶不計其數。傅淵恭敬地接下旨,吩咐隨從打發了公公的賞錢。在正廳坐了一會兒,呷了口茶,算是歇了一歇,昨夜緊繃的心情這時才有些舒緩,卻又要起身去迎接賀喜的客人。旁邊的老仆不禁道:“家主昨夜陪夫人熬了一宿,便去歇著吧。”傅淵不假思索:“不可壞了禮數,我倒無妨,去看看夫人如何,讓她不必過度操勞,有底下的人看著,讓她放心。”老仆領了命,退下了。這一日,從早到晚絡繹不絕的達官顯貴,數不勝數的金銀財寶,著實使傅淵有些筋疲力竭。又送走了一批客人,傅淵便沉著臉說:“不見了,都推了明天罷了!”話音未落,一個爽朗的男子聲音便傳來:“我可是為了令千金不辭辛勞地從南山的道觀趕來,還帶了珍藏多年的好酒想賀傅兄喜得千金之喜。傅兄既如此不領情,那便罷了,貧道走也,走也”嘴上說著如此,男子卻提著酒走近了。傅淵一看不禁會心一笑,今日來賀眾人,唯有此人是真心來賀他傅淵喜得愛女的。“喬兄此言差矣,我等喬兄可是良久了”二人對視皆爽朗一笑,傅淵眉梢眼角的疲憊也蕩然無存。多年老友攜酒共坐梅樹旁,聽雪賞梅煮酒,好不自在。“陛下給的賞賜還真是不少,給了封號便罷了,還賜了封地。普天之下,也隻有你傅淵的女兒才會有此優待。”“封號如何,封地又如何,樹大招風,未嚐是什麼好事”“傅兄你總是考慮甚多,賞賜嘛,總歸是好的”傅淵扯了扯嘴角,聲音陡然冷了幾分:“伴君如伴虎,喬景桓,你不是不懂這個道理,還有前幾日聽聞沈家,似是又有了動靜。”“果真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那樣大舉動的招兵買馬,囤積勢力,連你我都看得清清白白,他還真以為他蒙的過當今聖上,這如今聖上也是有趣,見他如此,不僅不加以製止,反是隆恩不減。倒是一副看他自掘墳墓的模樣。”“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便也不要取笑他,你我盡是如此,你當初為何入觀,如今也忘了不曾?”“傅淵你這可就無趣了,陳年舊事,提他作甚。罷了,早知你是如此掃興之人,也隻有和你聊聊夫人孩子,你才有些人情味兒,到不曾問想給這女娃娃起個什麼名字?”“傅淮禎,姁如早先起好的,便依了她。”

“那個孩子還是她的一塊心病?”喬景桓輕聲問著,“都怪我,姁如的第一個孩子才落得如此下場,怪我,如兒,她最喜歡女娃娃了,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好。”“你知道如兒她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曾怪過你,那樣橫禍,這已是最好的結局。”“幸好有你,不然如兒和我怕是早就身首異處了……”“不必多言了。”傅淵舉杯,兀自猛灌了幾杯,望著滿樹紅梅,“如兒,我定會護你一世周全。淮禎,為父不奢望什麼,生於如此家族,不知對你是喜是憂,惟願你如陛下所言,平安喜樂,歲歲靜好。”雪夜中,兩個男子對坐梅樹下,推杯換盞,互交心腹,如此良夜,不可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