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逍榮離京已有數日,賢一直鬱鬱不樂,每日裏除了晨昏定省,連屋子都懶怠出。這日正好是二老爺一家喬遷之日,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去隔壁幫忙打點。
屋子裏所有要搬走的東西都已經打包堆在院子裏,整套的衣櫃、檀木大床需得好幾個大力壯漢才抬得動,精細的瓷器古董賞玩都用專門的木箱一一裝好,二老爺還不斷叮囑小心再小心,這些可都是他半輩子的心血。
女眷們都在內間收拾細軟,二太太向來精明心細,值錢的首飾金銀早就提前裝箱,不露一點家底。這會子林太太親自帶著賢、碧雲來幫忙,也不過是將好幾櫃子的衣服分揀、疊好。二太太雖已年近四旬,仍然保養得頗為年輕,她的衣服不僅多,花色也鮮亮時新。
二太太還把自己壓箱底的大紅嫁衣也翻出來了,雖然顏色略有陳舊,也能看出繡工非常精細。二太太將嫁衣在身上比劃了一下,突然歎道:“唉,還是老了,腰都粗了一截,這衣服肯定是穿不上了。”
林太太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這嫁衣當然是一輩子隻穿一次,幾十歲的人了還擔心這些個幹什麼?等雲兒娶了媳婦,你就安心享福好了。”
二太太也訕訕的笑了笑,心裏還是不大甘心,過了一會又說:“當年我們張家雖不算大富,我爹卻我隻有一個女兒,所以什麼都要給我最好的,就這嫁衣也是十個繡娘整整繡了一個月才做成的。”
林太太笑得不露聲色:“當初二叔成親的時候,都是我和老爺一手操持,花的錢可不比後來逍榮成親少。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不提都快忘記了。你當年穿這衣服進門的時候,戴的一套首飾還是我親自讓人去做的呢,現在倒沒怎麼見了。”
二太太搪塞道:“現在上了年紀也戴不得那般喜氣的首飾了,我都收著呢。”
林太太瞧了一眼逍雲,笑道:“那正好,年底逍雲娶親,可以給侄媳婦做聘禮,也算是家傳之物。”
二太太忙點頭稱是,逍雲在一旁聽著倒沒太大意思,他定好的那門親事除了知道姓劉,連個人影子都沒見過,也難怪他心裏不大自在。
逍雲眼睛轉了轉,發現屋子裏少了個人,於是裝作收拾東西在屋子無處轉了轉,才發現賢正站在書房窗口,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大嫂。”他走過去瞧了瞧她的側臉,她卻似沒有發覺,才喊了一聲。
賢愣怔了一下,才扭過臉去看著他問道:“小叔有事叫我?”瓷白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容,眼睛裏卻沒笑意。
逍雲站在她旁邊,也往窗外看了一眼,兩棵石榴樹正開得燦爛,便說道:“大嫂是在看石榴花嗎?這兩棵樹都已經十幾年了,每年秋天都能結不少石榴。人家說石榴多子,我娘就最喜歡石榴樹,可惜搬家不能把樹移過去。”
賢這才看清那兩棵滿樹紅豔的是石榴,心裏正不大好意思,隻淡淡說道:“那你們在那邊再種幾棵石榴樹好了,等秋天這邊結了果也可以讓人給二嬸送過去。”
逍雲隻笑了笑,轉頭看一時無人過來,便悄悄問道:“大嫂可還記得一個人叫朱瑜?”
“是誰?”賢本無心談話,一時當然想不起來,微皺了眉看著他。
逍雲走近了半步,又說道:“他是我的一位同窗好友,前些日子談起他的開蒙老師,提到親家老爺的名字,我一時好奇跟他談起來,才知道他與大嫂是舊相識。他說他當年不僅師從孔老夫子,還在你家吃住,因此一直心懷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