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姐》
月白·好戲大連環
作者:阮笙綠
他們是曾經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他們同是無人愛的棄兒,因為畫家陳寧生的收留而走到了一起,也因為陳寧生的死而分開,這個過程中的痛苦讓兩個人愛而不得,阮惜因為太想查清楚陳寧生的死亡真相而又走到了陳夙願的視線裏,兩個人在這段痛苦的回憶中掙紮,當事情慢慢浮出水麵時,他們才看清,以前所熟知的一切,原來都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就連阮惜的身世也是充滿的迷局。
第一章 最糟糕的重遇
1.
位於市中心的威爾遜酒店的頂級套房是這個城市公認的奢華住所,來自意大利的高級定製全套家具和充滿了異域風情的圓形大床,溫馨而浪漫的香薰,一切的一切都讓來到這裏的男女意亂情迷。
少女裹著浴巾從浴室裏走出來,半濕的長發搭在身後,隨著纖細腰肢的扭動左右搖擺,有未幹的水珠順著臉頰滑下,滑過白皙的脖頸,輪廓誘人的鎖骨,一路滑向被浴巾包裹的起伏,猶如一雙充滿誘惑的手,帶著你看遍風景,卻在最關鍵的時刻喊停,騷的人心裏癢癢的。
“真是隻小狐狸。”床上的男人本就已經喝醉,看到這樣的景致更是迷醉,紅著一雙眼睛爬下床,一把抱住少女,急不可耐地扯開了浴巾……
……
啪……
圖像到這裏嘎然而止,有人按掉了投影機的開關,屏幕上一片漆黑,正如某人的臉色一般。
“大家都看到了,林美濤先生有外遇在先,我的當事人是受害者,理應得到賠償,我們提出的數字一點也不過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起來,說話鏗鏘有力,有理有據。
這裏是S市人民法院一號法庭,正在進行一樁離婚案的審理,剛才的那段視頻是原告方提供的,被告也就是男方出軌的證據,此時的法官和陪審員麵色凝重看著手中的文件,原告席上打扮莊重且利落的女人雙手環胸麵無表情,被告席上坐著的年輕男人則一臉的沮喪,使勁地對辯護席上的男人使眼色。
被告辯護席上坐著的男人長了一張年輕而美好的麵孔,眉目秀雅,天生帶著股淡漠疏離的氣質,合體的西裝勾勒出姣好的肩部輪廓,是個很容易吸引人目光的男人,當然,要除卻他此時過分陰沉的表情。
被告席上坐著的林美濤向辯護席上使了半天眼色,見對方都沒動靜,有些著急地小聲叫了一聲:“陳律師,你說話呀,陳律師……”
陳夙願抬起頭瞥了急得團團轉的林美濤一眼,隨即低下頭去,似乎沒打算做任何辯護。
他一直在想剛才的那段視頻,視頻顯然是偷拍的,林美濤也顯然是被人設計了,現在原告,也就是林美濤的老婆江秀秀成了受害者,這個官司大勢已去,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然而官司的輸贏並不是他最在意的,他在意的是剛才視頻裏的那個少女。
那個少女的臉雖然打了馬賽克,但他依然認得出來她是誰。
是阮惜。
拳頭在不經意間握的死緊,直到休庭的時候也沒鬆開。
休庭時,林美濤怒氣衝衝跑來質問陳夙願,為什麼不盡力替他辯護,陳夙願收拾起文件,冷笑了一聲,“你有意欺瞞,我怎麼盡力?”
林美濤臉色難看地吞吞吐吐,“我是被那個小賤人設計的,我什麼都不記得,一定是那個小賤人給我下了迷藥。”
“這跟我沒關係,我隻知道這場官司是輸定了,我們隻能重新思考下賠償問題,爭取將損失降到最小。”陳夙願說著將資料塞進文件夾,遞給一旁的助手,轉身去了洗手間。
身後已經有大堆的記者圍了上來,林美濤被圍在中間,急得團團轉,而林家父母早已從後門離開了。
林家和江家是這個城市上流社會的楚翹,去年還在轟轟烈烈地搞聯姻,今年就鬧出了這麼一出醜聞,兩家父母早已丟光了臉,同時也給了八卦記者們最好的新聞題材。
就像很多年前,那些記者圍在陳家門口一樣。八卦就像一場盛宴,總是能夠給了無生趣的生活帶來一些虛妄的歡悅。
陳夙願關上洗手間的門,走到洗手池前打開水龍頭,捧起水狠狠地潑了自己一臉,再抬起頭時,滿臉的水珠紛紛滑落濡濕了他襯衫的領口,他突然又想到了那段視頻,視頻中那滴滑過少女皮膚的水滴。
阮惜。
你到底想幹什麼?
一拳狠狠地打在玻璃上,玻璃瞬間裂開,他的手背上也滲出殷紅的血珠,他卻渾然不覺,滿眼都是少女光裸的腳腕,那纖細的腳腕上掛著一串殷紅的紅寶石腳鏈,那串腳鏈是他買給她的,甚至還是他親手替她戴上的,現在卻出現在了淫亂視頻裏,成了肮髒畫麵的點綴。
真是諷刺。
“師傅,師傅……”外麵傳來助手小馬的聲音,似乎是休庭時間快結束了。
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收回手,衝掉上麵的血絲,拿麵紙仔細擦幹,仿佛一瞬間又恢複了冷靜的律師模樣,打開洗手間的門出去了。
2.
那場官司的慘敗是注定了的,江秀秀不但拿到了巨額的補償金,還分走了林美濤在林氏的一半股份,宣判時,陳夙願能夠清楚地看到林美濤滿眼的怒意。
他當然知道自己沒盡力,他無法盡力,在看到那段視頻之後,他無法對曾經抱過阮惜的男人盡力維護,或者說,若不是職業道德約束,他敢肯定自己一定會落井下石。
下了庭之後的第一件事,當然是找阮惜,可是阮惜的手機怎麼也打不通,無奈之下他隻好去了阮惜的學校,但是得到的答案卻是:阮惜經常逃課、夜不歸宿,沒人知道她去哪裏了。他沒辦法,開始在學校周圍的酒吧KTV一家一家尋找,就這麼一直折騰到半夜也沒見到她的影子,天快亮時,他折騰得精疲力盡,才回了家。
第二天上午,他剛下了庭,還在想到哪裏能找到阮惜時,阮惜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有人給陳夙願打了電話,當然不是阮惜,是一個很陌生的聲音。
“陳先生,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阮惜的女生?”對方的聲音中透著耐性被磨光的焦躁,語氣也很不客氣,似乎出了很嚴重的事。
聽到阮惜這個名字,陳夙願條件反射地緊張起來:“認得,怎麼了?”
“她在我們這邊出了點事情,想找你協助調查一下,請問你跟阮惜是什麼關係?”對方問。
“我是她……親戚。”這一次陳夙願足足愣了十幾秒才回話,因為太長時間沒見,他幾乎忘記了他們的關係。
“既然是親戚,那就好辦了,麻煩你來一下半山公墓,我們這裏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一個女生大半夜不回家,躲在公墓裏嚇人,昨天晚上有一個工作人員被她嚇暈過去,現在還在醫院呢。”這一次,陳夙願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對方咬牙的聲音。
這一次,陳夙願愣了。
半山公墓,陳寧生的墓好像就在那裏。
到了半山公墓的管理員辦公室時,已經接近中午,他還穿著上庭的那套行頭,西裝革履,一派社會精英的模樣走了進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阮惜,阮惜睜著一雙大眼看他,隨即別開了頭,似乎沒打算理他,眼神還是記憶裏那樣銳利,常年蒼白的臉上滿是烏青,讓人十分好奇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她的長相算是精致的,小臉、大眼、挺鼻,從小到大萬年不變的黑亮長直發,喜歡穿黑白色係的衣服,隻不過那套原本應該整齊幹淨的衣服現在已經又皺又髒,看起來有些狼狽。
他有很多話要問她,但是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似乎又不著急了,隻是打量了她一番,也沒準備主動說話。
辦公室裏麵另一位工作人員注意到了陳夙願,從桌旁站起身來問:“阮惜的親戚,陳先生嗎?”
陳夙願點了點頭,隨即問:“怎麼回事?”
“我們也很想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個工作人員麵色不善,說話的時候不時回頭看阮惜,“一個女孩子哪裏來的那麼大的膽子,大半夜不回家躲在公墓裏嚇人,昨天晚上一個保安巡邏的時候,發現一個墓碑前有人,就過去看了看,誰知道她回過頭來,滿臉的血,你也看到了她頭發那麼長,臉又白,多嚇人,那個保安當場就嚇暈過去了,現在還在醫院沒醒過來呢,你看怎麼辦吧。”
聽完這段描述,一直坐在窗台上悠閑地晃悠著兩條腿的阮惜終於發話了,“喂,你們有沒有同情心啊,昨天下雨路滑,我上山的時候跌了一跤,臉都破相了,你們不但不同情我,還指責我嚇人,我哪裏嚇人了?誰規定的半夜不能進公墓?是那個保安膽子小,膽子小還敢在公墓工作,活該被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