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常對已失去的東西格外留戀,就像現在的王旁。今天他是特意給張平踐行,除此之外他也不想帶著失落的心情回到王府。戰爭贏了,但心情失落。這麼長時間以來,王旁偶爾還會想到,有一天月下可能會帶著那越今石來見他。或者從王旁的心裏,一直不願意麵對月下和孩子真的離開的事實。
這頓酒隻有王旁和張平,坐在錦繡樓的天字一號房裏推杯換盞。也許在王旁來到宋朝之前,有同事有朋友,卻沒有可以生死與共的兄弟。有時候王旁覺得自己挺孤單的。沒人理解現代人的生活和想法,雖然他有很多好友,或是佩服他的膽識,或是欣賞他的機智。但卻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裏來,他經曆了什麼。這也是王旁格外懷念月下的原因,因為隻有月下能懂他。
至於金蘭之交,王旁倒是不少,何裏缽,高智升甚至是與他心神相契的宋神宗趙頊,乃至新近結識同路回京城的阿裏骨。這些人的任何一個在後世都留下了他們的名字,這不得不讓王旁又想起來李諒祚。想到李諒祚,那個倔強任性的西夏皇上,卻最終死在自己的麵前。也許王旁真的茫然了,做兄弟真難。他更想到何裏缽,有朝一日真的出來個金國與宋為敵,那他如何做?
而在眼下這樣的年代裏,沒有先進的交通工具和通訊。像折克雋,張平,乃至王旁身邊的眾多朋友一樣,也許分開後再想見麵也就遙遙無期了。雖然王旁也想過,這些人對自己將來會有幫助。但聽了張平一番赤膽忠心的肺腑之言,讓王旁愈發的感動。
這所有的原因交織在一起,王旁今晚索性喝就喝痛快了。
錦繡樓的客人漸漸散去,崔喜一邊看著小二收拾著店鋪,一邊朝樓上望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一名小二順著樓梯連跑帶顛兒的下了樓。
“王爺還喝呢?”崔喜問道。
“可不是嘛,王爺好酒量,這都第三壇了。”小二回複著崔喜的問話。
“嗯,盯著點,一會咱們送王爺回府!”崔喜囑咐著。
韓德容帶著幾名侍衛邁步走進錦繡樓:“崔掌櫃辛苦,我們在這等著就行了。”說著幾個人找了張桌子坐下。崔喜忙命人給他們上茶,韓德容說道:“王爺今天是怎麼了?府上的王妃都等的著急了。大夥都盼著他回去呢。”
崔喜也坐了下來:“可不是嘛,我聽我叔說,王爺每次從外麵回來,第一件事就回府和大家聚會。我看王爺這次回來,恐怕是心情不好。”
韓德容點了點頭:“聽說王爺兒子已經在西夏夭折了,唉!這事放在誰身上心情也好不了!”
他們正小聲議論著,王旁和張平出現在樓梯口,看樣子兩個人已經有幾分醉意,互相搭著肩朝樓下走。韓德容忙帶著侍衛迎上去攙扶二人,這要是一腳踩空了,非栽下來不可。
看著王旁醉的腳步有些蹣跚,韓德容小聲責備張平:“你怎麼讓王爺喝這麼多酒!”
張平醉眼微醺,一副得意的樣子說道:“怕什麼,王爺今天特意給我踐行,兄弟一場,我們喝他個痛快!”
韓德容一拍張平後脖子:“別以為你封了官我就不敢敲你。跟王爺你也稱兄道弟!”
王旁聽到二人對話,腳下晃著回頭仔細看是韓德容,忽然大笑道:“什麼狗屁王爺,除了三五百人的侍衛,不打戰連兵都沒有。沒有你們這班兄弟,我這腦袋是在遼國,還是在高麗都不知道。大夥跟我這麼久,你們放心,有我王旁一日,必然有你們一日。”
“王爺喝多了。”侍衛拉了拉韓德容,小聲說道。
王旁醉了,心智卻還有幾分明白,他回過頭來問道:“誰,誰說我喝多了,我告訴你們。小張,小韓,這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李諒祚死了,那也是當我是兄弟人。可是他死了,曆史該讓他死。可曆史還有很多不該死的。我的月下和兒子就不該死,我恩師也不該死!張平說的對,我顧慮太多,活的不痛快!老子已經重活一次了,我還怕什麼?”
“王爺,咱回府吧!”韓德容過來攙扶著王旁,他清楚王旁說的小韓是說自己。王旁醉了,這是韓德容等人第一次看到王旁這麼醉,但王旁的話讓韓德容心中暖暖的。
王旁看著韓德容,“我剛聽你說,不要跟王爺稱兄道弟?偏見!咱們不談兄弟,咱們是朋友!你們知道什麼是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