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好,死了好,大家都死了……環佩被問斬那日,蘇灣灣站在坤寧宮的閣樓上望了很久,她什麼也看不見,心裏卻淡定無比。人的一輩子,活著,活得如此累?沒有愛的人,也沒有恨的人……
活著,真的是一件好難的事情。
她伸出手,在滿目風中用力地描摹著一個人的形象,那個形象並沒有因為時局的動蕩或是時間的推移而消逝。
她迎風而立,嘴角有淡淡的笑容,手保持著千年不枯的佇立,“小鳳凰,你的小鳳凰,雖然看不見了……可是,你的音容笑貌依然在我的心中……為什麼?為什麼?我傻傻的等著你回來,你卻不來接我……是不是嫌棄我的眼睛瞎了?”
風中隻剩下淒楚的聲音,薑玉站在她的身後悄聲無言,這一幕,莫名的讓他感動。曾幾何時,平原雪也經常是這樣的形象獨上高樓。
就他看來,人間的真情總是這樣……蕭瑟淒涼。
他聽著蘇灣灣繼續道:“夫君……我真的,好想念你,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思念……有時候,真的好想隨你而去,你一個人在下麵寂寞嗎?可是……一想到我們的孩子,我那麼自私,卻不想讓這個小生命還沒出生就此死去。每個生命,都應該得到公正公平的待遇,不是嗎?”
身後的薑玉一愣,皇後娘娘有孩子了?這個孩子……皇上被小三了?他要不要向上級反應呢?平原雪知道了會不會炸?
“夫君……有時候我感覺你就在我的身邊,有時候,又感覺你離我好遠,你知道,我一向沒有安全感……沒有你,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你竟舍得,讓我如此辛苦麼?回來好不好?”
薑玉一愣,他打算替蘇灣灣保守這個秘密。每個人心中都有不曾道出的悲傷,又為何要拆穿呢?
他下定決心,舒了一口氣,往前走去,說著自己的都覺得很別扭的安慰的話,“娘娘,別傷心了。”
蘇灣灣轉頭,輕輕抹去臉上掛著的淚痕,聽聲音她知道是薑玉,除了薑玉和惜禾,別人……也進不來。她笑了笑,道:“師兄?你都聽到了?”
薑玉道了一聲“嗯”字,頓了頓,道:“我都聽見了。不知道為什麼……聽了娘娘的話,總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憂傷,娘娘對他的思念,是怎樣堅持下去的?”
蘇灣灣笑了笑,道:“問題太多,回答不過來……”
薑玉:“娘娘。”
蘇灣灣又轉過身去:“師兄,時至今日,你還不肯喊我一聲師妹麼?”
薑玉有些猶豫:“娘娘……我。”
蘇灣灣擺擺手,歎了一口氣:“也沒關係了,師兄,我眼前的風景,好看嗎?”
薑玉愣了愣,道:“風吹杏花,飄落如雪,咦?有一片,落在娘娘你的肩上了。”
蘇灣灣怔愣良久,還是忘不掉那些曾經,那人贈她一片杏花香。現在,卻形同陌路。她在心裏挽了一個結,緩緩開口:“是嗎?”良久,她又舒心道:“是啊,片葉不沾身,何其難——”
薑玉看了蘇灣灣一眼,道:“師妹?……”
語氣中帶著點點喜悅與微末的訝異:“嗯?”
薑玉頓了頓,緩緩開口:“你與皇上,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時常看見皇上憑高望遠,眼裏有說不盡的柔情;而你,也是如此,背影蕭疏無比……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蘇灣灣幽幽地道:“記不清了,隻是隱隱約約有一片杏花,很香很香……香氣褪盡,人也該散了。”
以薑玉的知識水平,實在難以理解蘇灣灣話中夾雜的含義,但是當他此後對平原雪轉述的時候,平原雪卻神色黯然道:“杏花的香氣,是永遠也不會褪盡的。”
此時,兩人迎風佇立,薑玉開口:“師妹,你真的……不打算再見皇上麼?他也不容易的啊。”
蘇灣灣如畫的眉眼卻不起一絲波瀾,她娓娓道:“人活著,都不容易……可是,選擇有很多種……總是選擇用傷害別人的方式來保全自己,這樣的……是不值得人去珍惜、愛的。”
她頓了頓,靜靜感受微風的洗禮:“或許師兄你不明白,有一句話,叫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薑玉更不懂了,與有文化的人搭訕真是好痛苦,心好累。
他道:“情情愛愛總是太過複雜,師妹你的話我也聽得似懂非懂……我隻知道,既然兩個人的心中都互有彼此,為什麼還要這樣……你望著他,他在遠處看著你……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