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黑了,一陣一陣的風刮得發狂,像摩托車呼嘯而過的聲音,一聲聲落入耳裏讓人不免產生幻覺。而屋裏隻有水龍頭沒有擰緊滴在瓷磚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客廳裏有些細小的石子淩亂地撒在堅硬冰冷的地板上,此時這間屋子裏有三個人,一對年輕的夫婦以及他們的孩子,前者坐在沙發上滿臉憤怒地盯著偷了東西的孩子,也就是跪在尖銳的石子上的我,大概是早已心灰意冷,他們憤怒的神情慢慢卸下,直到沒有表情。

燈暗了,他們進了臥室,一開始傳來女子嚎啕大哭的聲音,低低的男聲安慰了幾句,突然狠狠又刺耳的話從臥室穿過門直達我的耳膜,再震懾到我的心髒:“養的孩子哪比得上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親呢!?”這句話後,裏麵隻有久久的沉默,最後不知道誰去開了電視,才過了一會兒便有了笑聲……

膝蓋鑽心的疼痛還未由神經中樞傳達到大腦,那句話已仿若給了我一記蒙棍,在此之前模糊了我所有的意識。是了,就是這樣的,所以他們從未在意我的感受,永遠選擇忽略我的存在,即使我絞盡腦汁終於想出偷東西能夠引起他們的注意,一次又一次,沒有人問一句“為什麼”,隻有“以後我的麵子往哪兒擱呀,你這個三隻手,我要把它剁掉!”剁掉……剁掉……剁掉!養的孩子……養的孩子…以後不要叫我媽……不要叫我媽!

那我要去哪兒?我是誰?以後我要去哪兒!我發了瘋的從地上爬起奪門而出,這個地方不屬於我,這個地方容不下我了,我得逃走,不可以被發現……

臘月的夜裏,雨夾雪的鬼天氣,而我正在落荒而逃,那些零碎的雪末砸在我臉上,是被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割下的錯覺。跑了一條街又一條街,摔了一次次,爬起一次次,最終迷失了方向,可是大腿在極冷的情況下失去了控製,隻能由著慣性不斷往前奔跑。我想過千萬種可能關於目前我的死法,比如說跑著跑著像煞不住的腳掉入不知名的懸崖;再比如遇到搶劫的,我豁出命的和對方拚個你死我活,然後未能取得勝利,最後遺體被當作烈士推出去瞻仰!

可是讓我死不瞑目的是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兩條瘋狗,當它們把我的兩邊屁股撕扯得要裂掉時,我才神智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有多倒黴,今天我被打了一頓,又不小心知道自己是孤兒的消息後,最後死在了狗牙之下,更驚悚的是那隻狗居然咧開嘴笑了,它說:“我的主人是阿森!”之後我和著我的殘骸倒下了,果真呈現出死不瞑目的狀態,張大著驚鄂的眼睛……

醫院裏我依舊張著死不瞑目的眼睛,可是時空變成了大轉換,黑夜變成了白天,大路上變成了病房裏麵,兩隻無恥的大黑狗變成了眼睛浮腫的年輕夫婦,也就是我的爸媽……

我的腦袋飛速運轉著,我還活著?難道這麼快就被找到了?不行,他們已經不要我了,留下來隻會更痛苦。於是我掀開白得刺眼的被子,拔腿就打算跑,可還沒跑兩步,就被他們兩抓回來了,並且死死地按在床上,他們驚慌失措的叫著“醫生!醫生!……”馬上就有穿著白色雲朵一樣製度的人進來給我胡亂紮了一針,這下死定了,他們是要至我於死地了,因為我感覺自己越來越累……

當我再次醒來發現自己還活著的時候,我趕緊抓住了床前穿著雲朵的醫生,我告訴他一定要解救我。可是他白淨的臉露出了我看不懂的笑容,扶了扶鏡框後,他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迷迷糊糊地聽著,而他衣襟前的牌子讓我赫然清醒,雪白的衣服上麵的金色牌子上方方正正地寫著:阿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