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繼續,嗯。”吃大餐要緊。
傾羽笑笑,幹淨而修長的手指已然撥上那把冰魄的琴弦。
淨澈的琴音從律動的十指之間緩緩流淌了出來。
這讓不久之前還覺得自己琴技已經小有所成的妝衣忽然就覺得自己根本是個:渣。
曲調悠揚而多轉折,聽起來竟是一首很有當地特色的安川胡謠,隻是這支曲子在座的安川人卻都不曾聽過,原是傾羽一時興起的信手拈來製作。伴著琴聲錚淙,整個鐸戈食府都跟著安靜了下來,琴音似有魔力一般,讓館子裏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仿佛隻要發出一點雜音破壞了這樣的氛圍都是不可饒恕罪過。
——滿座的食客,跑堂的侍婢,灶房的廚子,坐在後間喝茶的老琴師,以及正在一樓門口迎客的酒樓老板梁智銘!
瑟瑟之音從二樓的琴台飄揚而出,很快就遣散到了這座鐸戈食府的每一個角落。琴音空靈清越,時而隨風飄擺,時而憂思沉吟,時而激放長歌,時而如夢呢喃……如同涓涓奔流的幽穀清泉,又似溫柔無拘的春日暖風,一點一滴,雖是輕挑慢聊,卻無一不在撩撥著座中的每個人的心弦。
可琴曲彈奏的雖是歡景,符韻之間卻似隱著一縷若即若離的寂寞。
見效果達到得差不多了,傾羽忽然就把手一收,動人的琴聲嘎然而止。
似乎已經結束了,但似乎又有什麼東西還在悠悠地回蕩著。
滿座的食客仍停留在方才美輪美奐的妙韻中不可自拔,整個鐸戈食府又在安靜中停滯了須臾之後,方才慢慢喧鬧起來。
因為妝衣和傾羽所坐的位子就在那個供給琴師彈奏的木塌邊上,因此館中很多不明真相的食客仍以為琴聲是這家鐸戈食府聘請的琴師彈出來的,所以陸陸續續地有人差遣著身邊的小廝端著各種各樣的打賞送到二樓的聚財盆裏。
小一點兒的是銅板和碎銀子,出手闊綽的也偶有大張的銀票和珠寶。
一缸子聚財盆很快就被大大小小的打賞給堆滿了。
有食客一麵派家丁回家取銀子,一麵嚷嚷著開始起哄:“梁老板,快叫你的琴師繼續彈。”
“是啊,怎麼停下來了?”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附和著。
智銘被食客們慫得嗯嗯啊啊地應了兩聲,心裏奇怪著自己聘請這位老琴師在鐸戈食府幹了這麼長時間,就屬今晚客人的反響最好。到了二樓一看,更是被聚財盆裏的那一大缸打賞樂得眉開眼笑,忽然感覺自己這站了一晚上的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連人都變得精神抖擻了。
這麼多銀子,這放到平常得多久才賺得回來?
他把頭轉向那個木塌,正想要好好褒獎自己的老琴師一番時,這才發現原來木塌中並沒有人,古琴還端端正正地擺在那裏,可老琴師卻根本不在。
不會是他的鐸戈食府鬧靈異了吧?智銘的後背有點發寒。
正想著,隻聽一旁的小窗邊,那個點了很多名菜的青衣男子輕聲說了一句:“把琴收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