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深沉,天邊的半月默默注視著這個荒野中的客路小驛,如同萬千寂靜世界中的一隻不眠之眼。客棧後麵的小院邊,老板娘房裏的燈還亮著,隔著門縫,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屋裏除了趙二娘之外還有個滿絡腮胡的男人。荊釵布裙的婦人正伏在桌岸邊奮筆疾書著一些什麼,寫好後,婦人落筆,將那張紙卷成一紮,又在封口處塗上火漆,最後才塞進一截僅有手指大小的竹筒之中。
一切做完,趙二娘走到窗邊,從籠子裏抓出一隻早已準備好的信鴿,將那個小竹筒用紅色的絲線一圈圈繞了上去,末了,打下一個結,趁著夜色將它放出窗外。
信鴿撲打了兩下翅膀,隱入黑暗之中。
“在想什麼?”那個滿絡腮胡的男人從背後將趙二娘抱住,含住她的耳朵柔聲問道。
“我在想那個抱琴少女的身份。”大概是脖子被男人的絡腮胡子紮得有些癢癢,趙二娘瑟縮了一下,道:“現在昌州戰亂,從來隻有南下逃難的人,但是這個少女卻在一路北上,你不覺得奇怪嗎?今天我用離笑散試過她,如果她是個普通人,中了藥效頂多也就鬧鬧肚子,可如若她是中原劍會的人,那麼離笑散應該會和她體內的聖光之力相抵觸,必定叫她當場斃命,可是你也看到了,她並沒有事……聽她的口音應該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南方人,可除了中原劍會的人還有誰會在這樣戰亂四起的時候北上?我總覺得這件事一定和魔宗有著某種連係,但就是想不明白……老鬼,或許我真的不是一個好臥底。”
“隻要不是中原劍會的人,她是什麼身份又有什麼關係?”男人說著已經不安分地從交領處將手伸進了趙二娘的衣服裏:“二娘,你總是對宗主的事這麼上心,我怎麼辦?你就沒有為我們的將來考慮過麼?”
趙二娘被身後的男子弄得輕輕喘息起來,身子有節奏地上下震顫著,她享受地仰起頭,算是在回應身後的男子:“這些年是我負了你,但是老宗主對我有恩,哪怕拚盡我最後一口氣,二娘也誓要為魔宗盡忠到底。”
男人粗獷有力的大手在少婦身上遊走著,依舊不依不撓道:“可是老宗主已經仙逝了,契約自動終止,你沒有必要再對殘風噬影效忠。那個人……那個人根本是個怪物!他沒有心的……沒有心、甚至連一個人基本的感情都沒有!你還記得白雲壇主是怎麼死的嗎?二娘,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你會……”
“噓——”趙二娘轉過身用兩指按住身後正在與她交歡中的腮胡男子的嘴,嬌斥道:“老鬼,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少主的壞話你都敢說,不要命了嗎?”
“不要了,不要了。”男子喃喃著:“我什麼都不要……隻要你。”
“老鬼,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趙二娘一個嬌笑,看著眼前的男子在她的肩頭癱軟下去。她伸出纖長的手指,指甲上還塗著紅豔豔的鳳仙花油,當然還有剛才按住男人嘴唇時沾染的那層,劇毒。
“為、為什麼……?”男人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這是他此生問的最後一個問題,他甚至至死都沒有闔眼,雖然他已經看不見女子的音容,聽不見女子的回答。
趙二娘慢慢把他的屍體放到地上躺平,笑道:“因為你已經對少主生了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