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強者,不管他做什麼決定,最後都一定會把已經開始的事情堅持下去。”頓了頓,他又道:“阿彌,今後赤狐一族的榮耀,交給你來守護。”
阿彌的眼眶忽然有些濕了,她單膝跪下,兩手交疊,以妖族最莊重的姿態向赤狐王行了個禮,道:“女兒領命。”
赤狐王微微一笑:“去吧。”
滄浪海上又生起了很濃的大霧。
一隻不是很大的烏蓬小船在濃霧的包裹中悠悠起舵,駛離出雲境,漂向海那一邊的中原大陸。
“阿彌姐姐,你放心,平安會代你照顧好主公,不讓我們赤狐一族受半點傷害。”
“阿彌姐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阿彌姐姐……”
黑鬆渡口,叫平安的布衣少年揮擺著手臂,十分不舍地對船上那個還隱隱可見的紅色身影呼喊著送別。
一遍,又一遍。
直到聲嘶力竭。
叫平安送走阿彌後,赤狐王一個人又徑自回到那個鑿山而建的大殿之中。
他的身形修長而消瘦,雖然披著大麾,但隻怕再厚的衣也無法袍遮掩住,那已經微微顯出老邁的步伐。
這日陽光很好,赤狐王回到大殿裏坐下,暖暖的黃色灑了他一身都是。他閉起眼睛,腦子裏忽然想到很多或遠或近的事情……他的眉睫已被歲月染成雪白,眼角也有些滄桑的細紋,雖然外表上隻有三十多歲的模樣,可用心的人都不難看出,他真的已經很老很老了。
最近這一百年間他一直身體欠佳,大病小病操勞個沒完,好幾次都已經是行將就死、命在旦夕,可他依舊強撐著自己,想等阿彌回來,見她最後一麵。
其實,他又何嚐不想早點撒手下這凡間瑣事,然後在祖祠裏掛上自己的名字,去那三途河畔與繡繡相見?
冥想須臾,赤狐王暗自一笑,輕輕按下座椅下的機關,霎時,大殿‘咯吱咯吱’地響動起來。隨著機關的轉動,坐榻後的牆麵上居然打開一道石門,石門後,赫然掛著的是一幅絕色女子的畫像——
畫像上的女人身騎白馬,手握戰戟,赤紅色的戰袍下是一張嬌豔如桃李般的麵孔,英氣中又不失了嫵媚。
乍眼看去確實和阿彌有七分相似。
“繡繡,你看見了嗎?”赤狐王柔情萬般地看著心愛女子的畫像,喃喃著。
“我們的阿彌長大了,再也不是當初那個隻會叫人操心的孩子……她的模樣、性子,萬般種種都像極了當年的你,連那固執的脾氣都跟你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赤狐王說著說著,居然自己輕笑了出來。
“繡繡,你走的時候托我好好照顧她,而今我總算不辱使命。你看,我們的孩子已擁有了獨當一麵的能力,也有了她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我這個做父親的,應該可以說是生而無愧、死而無憾了吧?”他自顧自地說著:“繡繡,你的魂魄若有知覺,縱然在幽冥下也會為她驕傲的,是嗎?”
“是呢。”忽然,一個聲音輕柔地應道:“阿彌是我們的驕傲。”
赤狐王錯愕地轉身,迷離之中,畫中那個嬌豔的女人已經以一種半透明的姿態,輕飄飄地站在了他的身邊。
“繡繡?”他瞪大了眼,死死盯著身側那個美麗的人影,生怕隻要一眨眼她就會從他的麵前消失掉。他激動道:“是你麼?真的是你麼?你……終於來接我走了是嗎?”
“是我,依江。”那個半透明的人影語氣溫和地輕聲應道,她的身體周圍氤氳著一層淡淡的白光,使她整個人看起來都是若即若離的,美得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