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不想說,我不難為你。”傾語說著,又不由分說地把妝衣橫抱了起來:“但你必須跟我去藥房上藥。”
“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我!偏!不!”傾語笑笑,無視妝衣的抵抗,硬是抱著妝衣邁出了暢音閣的大門。
妝衣被傾語抱著,穿過幾條抄手回廊,來到姹紫嫣紅前庭和教坊交界的中堂。中堂掛著絳紫色的紗幔,大廳正中擺放著一麵歲寒三友的雕花屏風,兩旁各站著一名值守的青衫侍婢,可以遙遙聽見前庭傳來的勸酒和嬉笑聲。那兩個婢子是前庭的人,平日裏不常往教坊走動,自是不曾見過傾語,見傾語抱著妝衣往前庭走,便上前攔了下來,傾語伸手往袖中一探,掏出一塊玉牌出示,兩個婢子這才應聲退開放行。
待傾語和妝衣走遠了,兩個婢子才小聲地議論起來:“原來他就是傳說中的傾善才,真是好俊的一張臉。”
“的確是俊,可我勸你還是莫要喜歡他了,這姹紫嫣紅上下誰不知道,那傾語是個瞎子。”
“我看他行為舉止都與常人無異。你說這事會不會是傳聞有誤?”稍胖的小婢不甘心地辯駁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較瘦的小婢起身往壁爐中加了點炭火,清脆一笑:“哪怕他是天人,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姹紫嫣紅前庭,珍藥房。
屋子正中立著一塊蔡邕篆體插屏,把原本就不大的藥房一分為二,插屏後,著裝怪異的年輕藥師正興致勃勃地熬著一鍋氣味難聞的綠色湯藥,熱騰騰的水氣氤氳在他陽剛健氣的臉上,雲裏霧裏,看不真切。
年輕藥師左手持著一本醫師筆錄,右手操著一把長柄木勺,聚精會神地攪拌著;須臾,鍋中藥沸,道是火候已夠,年輕藥師小心翼翼地從藥架上取下一瓶青瓷龍涎香,慢慢地加入沸藥之中。
這劑藥名曰‘合歡火’,乃行氣活血、陰陽調和的至品,是為出雲境秘寶。他足足研究調製了三個月,如今隻差最後一味龍涎香便可大功告成,但這最後一味配料也是最關鍵的,分量上稍有差池就是前功盡棄。年輕藥師眯著眼,謹慎地往鍋裏滴加著藥量……突然,藥房的門被狠狠地踹開,寒風霎時卷門而入。年輕藥師手一顫,大半瓶龍涎香全數倒入湯藥中,連手裏的青瓷藥瓶都跟著滑入鍋底!
眼見一鍋綠色的湯藥刹那變成了紅色,年輕藥師登時氣得青經暴起,他深吸一口氣,怒吼:“死瞎子!不知道敲門嗎!!!”
整個姹紫嫣紅震了三震。
“抱著個人,騰不出手。”傾語懶懶答道,一回腳又將門給反踢上,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剛才糟蹋了某人三個月的心血。向前小走了一步,足尖觸到一個藥罐,無奈微微向右挪了兩步,又踩上了一篩甘草……真是一屋子雜亂,傾語皺眉,沒好氣地問道:“床在哪?”
“原來你也有向我低聲下氣的時候。”妝衣應聲看去,插屏後邊移步走出一個打扮另類的年輕男子,手裏捧著搗藥皿,想必便是珍藥房的藥師,笑眉口中不諳世俗的衛先生。這藥師莫約二十來歲,黝黑的皮膚,一頭清涼的碎短發,身著一件破破爛爛的彩線粗麻拚布短打,全身沒有過多的裝飾,隻在腦後簡單地束著一條皮繩,活脫脫就像……丐幫幫主。
妝衣又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對不住丐幫幫主。
“喲,你這瞎子還給我帶來個俏丫頭~~”年輕藥師看了一眼被傾語抱在懷裏的妝衣,心下已經明白了幾分,挑眉對傾語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