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陽光火爐一樣烘烤著大地，長安街上的行人汗濕衣衫，滿臉油汗。然而，每個人都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得很慢，沒有人在意儀容儀態，沒有一個人抱怨這惱人的天氣。太極宮裏更是哀聲一片，九歲的晉王撕心裂肺的號哭讓出入立政殿的人們身上熱烘烘的，心裏卻冰涼涼的。
人們敬愛的長孫皇後去世了，不管是朝廷裏的官員，後宮裏的妃嬪婢女，還是鄉野百姓受到過長孫皇後庇佑的人很多很多。人們都很傷心失去了一個賢良智慧的國母。
最傷心的人卻不是晉王也不是感激長孫皇後的人們。
李世民緊緊地攥著妻子的手，消瘦的臉龐越發凸顯了狹長的鳳目，黑如子夜的眼瞳一瞬不瞬地盯著妻子沉靜蒼白的小臉。
“觀音婢，你好狠的心。”攥著小手的大掌因為氣憤更加地用力，俊顏上滿是不服和哀傷，“你答應過要陪著我，現在卻丟下我一個人先逃了。你如何忍心——”晶瑩的男兒淚悄悄滴落在毫無知覺的小臉上。
“陛下，你休息一會兒吧。”長孫無忌哭得紅腫的雙眼茫茫然無法聚焦，隻能看到妹婿模糊的身影。但他還是誠懇地勸解，“你都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怎麼能受得了？國不可一日無君——”
“就算你守著，觀音婢也不會再回來了。”長孫無忌的聲音越說越小，因為李世民身上驟然爆發的寒氣和自己哽咽到無法出聲的喉嚨，長孫無忌閉上了嘴。
“父皇，父皇——你把母後喊醒吧，她都睡了幾天了。我好怕，我好怕，你把母後喊醒吧。叫她不要睡了，快點起床陪雉奴玩——”九歲的晉王哭得氣都喘不過來，過度的悲傷和恐懼讓他瘦小的身體如寒風中的枯葉瑟瑟發抖。
“明達要娘娘，明達要娘娘——”剛會走路的晉陽公主蹣跚著走到李世民的身邊搖晃著父親的手臂。
“娘娘不要我們了，兕子，娘娘不要我們了——”李世民不敢看小女兒充滿期盼的眼睛，他憤怒地對著安詳地閉著眼睛的妻子大吼：“長孫無染！你睜開眼睛看看！你怎麼就舍得丟下兒女，舍得丟下我！我不會放過你的，不會！我要你日日夜夜不得安息！”
長孫無染迷迷糊糊地睜開美麗的丹鳳眼，斜眼一瞥，刺眼的陽光穿過雕花門窗在大殿裏投射出斑駁的圖像。這身體好輕盈呀，病懨懨的身子從來沒有這麼舒服輕盈過。長孫無染心裏暗喜，莫非這拖了三年多的病一下子好了？
哎呀，陛下怎麼還沒有去早朝啊？又想耍賴偷懶了。
“陛下，陛下，快點兒換衣服去上朝了。”長孫無染輕輕推搡著李世民，疑惑著夫君怎麼如此的消瘦，長孫無染心疼地伸出纖纖玉手撫摸著夫君依然英氣逼人卻明顯凹陷下去的臉頰。其實，她一點兒都不想夫君去上朝，她想讓他多陪陪她，想和他一起悠閑地坐在地板上看書，寫字。可是，他是一國之君，她要母儀天下，是不能太隨心所欲的，他們可不想在曆史中留下罵名。
哎——
長孫無染貼在夫君臉上的手指蜷起，用了一點點力擰住了他的臉頰，故作生氣地訓斥：“陛下，你不當明君了嗎？”李世民沒有反應。長孫無染詫異四看，才發現床上還躺著一個她。
這是怎麼了？